“干嘛去?”
“走走。”
艾幼微叉着筷子指着客栈后方的客房楼的天井,画了个圈:“走走啊?行,绕着这天井走十圈儿。”
“艾司业!”
“干啥啊!吊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你银子似的,说,咋了!”艾幼微骂一声,停了一会儿,又放下筷子提着鱼非池上了客栈屋顶,把油渍擦在鱼非池袖子上,“说吧,从宫里出来后你就不对劲,石凤岐那小兔崽子欺负你了?”
鱼非池躺在屋顶,看着天上白云:“不是,我就是在想啊,这个曾锋吧,虽然对商帝来说是一个祸害,一个敌人,但对我们来讲,他什么也不是,只是被商向暖利用了爱女心切的心思,那他至少还是疼爱女儿的。可是那刘庭呢,虽说是商帝的人,也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看着是个好臣子,但是他连女儿的死活都不闻不问,刘白在学院里受的那些凌辱,他这个做父亲的根本不在乎。所以我就在想啊,这人好人坏,谁分得清?”tqR1
她的声音轻如天上云,艾幼微在一边静静地听,听罢之后他才一边剔着牙一边问:“所以你最后告诉了曾锋他女儿的死,其实跟商向暖有关,让他了了一桩心愿,也让刘庭被驱逐出商夷,明明是功臣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是吧?”
“算吧,曾沛沛的死,的确间接跟我有关系,但归根到底,是商向暖与韬轲故意把曾沛沛推到幕前,成为叶华侬眼中钉的,也就跟商帝脱不了干系,曾锋那么疼女儿,知道了自然会震怒交加,临死前还要狠咬一口商帝,也算是报了女儿的仇吧。”鱼非池轻轻说话,声音有点飘,似天下云朵聚散不成型。
“其实你是故意的吧,让曾锋狠咬一口商帝自是主要原因,但也怜曾锋一片爱女之心,所以你这算一举两得。”艾幼微说道。
鱼非池闭眼不说话,她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没什么好拿出来显摆。
“你是在想,该不该杀曾锋。”艾幼微用一种很肯定的陈述语气,目光不再懒散,而是有着睿智的光芒。
鱼非池睁开眼睛,看着旁边坐着的艾幼微:“我知道,你们几个司业的目的是杀他,你们留在商夷境内,就是等他死,等商夷国稳定,才好放心上路去大隋。不管我杀不杀他,以你们行事的手段与风格,都会在暗中促成曾锋的死,迟归的事是意外,但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们犹豫的只是用何种方法杀他,而不让商帝得便宜而已。”
“他一直,都得死。”鱼非池最后总结。
艾幼微扯着鱼非池肩膀坐起来,让她看着下方街市上的百姓,对她说道:“你一向聪颖,猜得全对。”
“但是我高兴的不是你此时的聪颖,而是你终于有了疑惑。”艾幼微道,“你向来觉得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也觉得世间之事,与你无关。若你一直这般冷血下去,我反倒担心你以后下了山,能不能成为我真正满意的弟子。虽然你平日嬉笑怒骂,无个正形,但你骨子里太过冷静,冷静到无情,近似自我封闭。就算你对迟归百种好,但我相信若有朝一日,迟归说要离开你,你也不会有半分不舍,因为你根本不曾对任何人付出任何感情。南九,那是他用命换来了你的信任与关心,可世间会有几人为你舍命?”
“你在曾锋这件事上产生动摇,令我觉得欣慰,也令我遗憾。我告诉你,曾锋必须死,不是因为商帝是皇上他是臣子这样的原因。你觉得他或许可以活着,是因为你看到的他是一个爱女心切的夺权者而已,而你没必要偏袒商帝。”
“非池,不要因为你看到的一面,你就去判定这是个怎么样的人。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面,一点荧火之光不足以点亮整个黑夜,一滴清水难除墨池之黑,目光不要这么短浅,放高放远些。曾锋往日里所犯下的罪行死不足惜,强占田地,饿死农夫,强征苦力,贩卖奴隶,其他罪孽数不胜数,仅他妄图使商夷国内乱,甚至想分裂商夷国这一项,他便该死!”
“少在这里假慈悲,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