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陪你吗,小师姐?”迟归连忙问道,他是很喜欢这几天的时光的,小师姐不再跟石师兄到处跑,呆在这客栈中,他天天瞧得见陪得着,便想时时都跟着。
鱼非池摇头,抹了抹他脸上黑墨汁:“你在这儿好好呆着,脸上跟个大花猫似的,冲撞了公主怎么办?”
曲拂公主来意很明了,她想着鱼非池看帐册应该很辛苦,想带些人手过来帮忙。
她是一番好意,但鱼非池却并不是很想让外人插手这件事,曲拂在那日答谢宴上的一席话已是暗中帮了她一把,鱼非池不习惯欠人人情,所以婉拒了曲拂公主的好意。
曲拂看着鱼非池松松挽起的长发,还有衣襟上几点墨汁,摇头叹道:“这些事鱼姑娘你大可交给旁人去办,何必自己如此费神?”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鱼非池陪她客套。
“这些日子,长宁城中对鱼姑娘你查余岸帐册的事,有些不满,贵族圈子也多有微词,不知姑娘可听说了?”曲拂问。
“没听说,不过,我又不混他们那上流圈子,没什么要紧的。”鱼非池耸耸肩,贵族最烦了。
曲拂见她如此云淡风清不在意的样子,笑声道:“鱼姑娘你性子真是直爽,但这样,在长宁城中很容易得罪人的。”
“我已经把长宁城中最不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我还怕得罪其他人?”鱼非池笑一声。
“可否问姑娘一个问题?”
“你们真的都好喜欢问我问题啊,来吧,问吧。”鱼非池觉得自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答案书。
“姑娘查余岸的帐册,若是查出没问题,真的会拿出银子来解救奴隶吗?”这问题倒还挺有技术含量,曲拂公主可算是拿出了她两年前杀死未婚夫拒婚的智慧来了。
鱼非池偏着头想了想,想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才算是圆满,想了一会儿后,她才说:“公主殿下你捐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就从来没有疑惑过这银子去了哪里?”
“疑惑当然是疑惑的,但是姑娘或许不知,不管哪一国哪一个地方,都有各自的圈子,在长宁城,或者说,在南燕国,上流圈子有上流圈子的规矩,也有他的敲门砖。余岸所做的解救奴隶之事,便是上流圈子中最核心的聚集之地,能受到余岸的邀请,参加那晚的答谢宴的人,才有资格在长宁城中说话。”
曲拂说的这个道理并不难懂,权贵候门这四个字,代表着权力,福贵,候爵,门望,几个字说来容易,可是要达到这标准,其实挺难。
最难的地方在于得到上流圈子人士的认可。
上流社会中,自然不缺少那些真正谦卑,心系百姓的绅士名流,但也有那么几个心胸狭隘,狗眼看人低的败类。
绅士与败类们同聚一室,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大家在暗中有某些互相的扶持,借着这余岸答谢宴的机会,在称赞声与酒杯里,彼此混个脸熟,得到承认,算是在上流圈子中占据一席之地,得到一些人的认可。
曲拂在两年前能杀了一个候门弟子全身而退,甚至得到燕帝的暗中帮助,总归不仅仅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燕帝公主二十三,公主这身份象征在长宁城中并不稀奇珍贵,有点烂大街。
她总是有自己的底气在的,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名流圈子,就是她的底气了。
她看着窗外临江好景,神色有些无奈和悲伤的样子:“我想主宰自己的人生,就必须有自己的力量,所以我虽明明对余岸的事情有些疑惑,但也不能声张。其实大家都一样,很多人都对余岸所为之事充满了怀疑,可是谁也不敢说,怕是失去在长宁城中的地位与资格。直到鱼姑娘你昨日城挑破了此事。”
曲拂转过头来看着鱼非池,笑道:“鱼姑娘很有勇气。”
鱼非池心道,原来是皇帝的新衣。
“冤枉,我若是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门路,我一定不会在那时候讨要帐册的。”鱼非池开始装糊涂,“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扔点银子进去就算了,我又没想要进入你们长宁城上流圈子,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曲拂古怪地看着鱼非池,然后抬袖掩面笑起来:“鱼姑娘你可快别装了,昨日里你那气势,可不是不明白的样子。你呀,就是冲他去的。”
鱼非池笑笑不置对否,只问她:“如果你觉得我是故意冲他去的,为什么又要临时帮我一把呢?这不是对你在上流圈子中的地位,有影响吗?”
“以前呢,我是没办法。父皇这几年一直在给我挑如意郎君,可是说真的,在这圈子里呆得越久,越是一个都瞧不上,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我不得不借着这些人暗中给我的支持来勉强与父皇商量,能拖些日子是些日子。可是现在嘛……”她美目一转,看着鱼非池,透几分狡黠。
“现在怎么了?”她这明显是等着鱼非池问,鱼非池也就顺便问问了。
“现在石公子与鱼姑娘你来到在这长宁城中,我觉得,长宁城的风向大概要变了。我若想继续有与父皇商量的资本,就要早些换个可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