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身陨,何所惜哉?!
便是铁石心肠如苏于婳,听此番豪迈之语,亦有动容处。tqR1
她将圣旨放下,合手拱礼:“恭送上央先生!”
上央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冬日,还有洋洋洒洒而下的大雪,安然闭目。
“先生!”一声尖锐的女声穿透人群,鱼非池扶着椅子猛地站起来,四下张望,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豆豆!”
行刑的地方有严兵把守,豆豆哭喊着挤不进去,伸长了手臂想抓住上央,鱼非池挤过去抱豆豆抱在怀里:“不要看,豆豆,不要看。”
五匹马,二十只蹄,不安地刨着地,已安然闭目的上央听到豆豆的声音猛地睁眼,偏头看到被鱼非池死死抱住的豆豆,凄然一笑:“傻豆豆啊……”
五声鞭响,五马分尸。
上央,卒于此。
豆豆像是突然失去了声音,她定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鱼非池拼命地把豆豆拦在身前不让她去亲眼目睹上央的死刑,可是豆豆的双眼还是越过了鱼非池的肩膀,亲眼看到了上央被五马分尸,死无全尸。
“豆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鱼非池抱着豆豆一声一声地道歉,一声一声的赔罪,是她杀了上央,是她。
“……先生。”豆豆喃喃一声,抓着鱼非池双臂的手缓缓滑落,睁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干巴巴地看着那些温热的血从上央的残肢里流出来,还有耳边响起的巨大的欢呼声,人们在高呼,在狂欢,在尽情地歌唱上央的死。
“杀了上央的人不是你,鱼姑娘,是这天下所有人。”豆豆轻轻推开鱼非池,苏于婳着人放豆豆进到刑场来。
豆豆踉踉跄跄地走在刑场中,左边,右边,上边,下边,把上央四分五裂的残肢一点点捡到一起,一点点拼到一起,拼出上央原来的样子,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上央的脸,小声说:“先生最是喜洁不过了。”
“先生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行此变法之事,早晚会出大乱子的,我虽不如你睿智,可我贪生怕死,知道趋吉避祸,我呀,是知道先生早晚会死的。”
“可是先生,就算知道你会死,我也只想陪着先生你,先生你被天下人所唾弃,不是太孤单了吗?至少先生你还有我呀,豆豆会陪着你,无论生死,豆豆都会陪着你。”
围观的百姓没曾想到还敢有人为上央收尸,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她丢过去,能为上央收尸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上央害的人还少吗?竟然会有人敢在此时与天下为敌?!
石头打在豆豆的身上,脸上,额头上,把她额头都打破,淌出血丝来,可是豆豆只是沉默地抱着上央的残肢拼在一处,不看天下人一眼。
鱼非池跑进去,张开双臂拦在豆豆身边,她行一步,鱼非池跟一步,她走一步,鱼非池陪一步,替她挡下那些石头,看着沉默得连流泪都没有的豆豆。
她心想,豆豆,你何苦不喝了那瓶诛情根的水,忘得干干净净,你便也可做个自在快活的人?何至于此,受此劫难?
豆豆最后躺在上央身边,稍稍有些弯曲的膝盖,手臂放在上央胸前,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就跟她往日里一样,在纷飞的大雪里,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她是一直都知道,上央会死的,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最是会趋吉避凶的豆豆,愿意陪着上央在最凶险之地里走着,哪怕知道这是一条赴死之路,她也愿意走下去。
能陪着先生就很好呀,能与他一同死,也很好。
先生,下辈子你不要怕连累豆豆,早些娶我好不好?
鱼非池看着豆豆扎入小腹中的匕首,跪坐在地上,握着豆豆还未冷掉的小手,望着满天飞雪,又哭又笑,满脸是泪,
生不如死啊!
活着的人,不如死了的人来得自在,不如死了的人来得痛快,活着的人,要背负多少已故亡人的期待和罪孽?!
鱼非池跪在那里,突然听到了一阵骏马嘶鸣之声,众人被马儿所惊,分开了一条道路,鱼非池看到高头大马上的人,悲痛欲绝地看着地上的上央与豆豆,他悲喊一声:“先生!学生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