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瞿如还想再劝劝他,不可如此任性。
“容我想想。”石凤岐戴上面具,收回目光,静坐在草垛上。
自他离开邺宁起,话就变得特别少,除非是很必要的事,否则他轻易不开口,更不要说像以前那样总是笑口常开,乐天知命的豁达疏朗模样了。
他可以一个人一坐便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像个入定的老僧一般。
但是瞿如知道,静坐在那里的石凤岐不是大脑放空,他应该是满心满肺的想着鱼非池,每日都在遭受折磨。
商葚拉了拉瞿如,拉着他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石凤岐,只低声说:“别劝了,你劝得动他吗?”
“也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怎么回事,她要是真的准备来找我们,怎么还不到?”瞿如急道。
“也许,她从来没想过来找我们呢?”商葚笑了一声,“小师妹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瞿如便也只能叹口气,握紧了商葚的手两人并肩离开,留着石凤岐坐在那里,一坐,又是好几个时辰。
韬轲再次攻隋的消息传得格外的快,这次他是有意为之,为的是动摇大隋的军心。
鱼非池也得知了韬轲反攻大隋的事,她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溪水边洗着脸,冬日里的小溪中溪水并不冻人,反而带着淡淡的暖意,鱼非池拧了个帕子盖在脸上,听着溪水叮叮咚咚的声音。
“小师姐?”迟归坐在她旁边,见她不出声,便小声唤着她。
鱼非池帕子之下的声音有点闷,她说:“阿迟,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故意拖慢速度,绕了好些远路,对不对?”tqR1
迟归面色一滞,低头道:“我只是希望小师姐多休息一些日子,不要伤还未好全,又去忙着这些事。”
“也是因为你知道,瞿如师兄与商葚师姐一定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与苏师姐。”鱼非池的帕子仍未取下,声音依旧闷沉。
“小师姐在怪我吗?”迟归抬头看着鱼非池往后仰着的雪白色颈脖,脖子上青色的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鱼非池说:“不,我没有怪你,你与南九一样,只是希望我与他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让他永远不要知道我的消息。”
“难道小师姐不想这样吗?”迟归自嘲一笑:“难道小师姐,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阿迟,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奢望。”鱼非池突然说道。
“小师姐,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奢望,不过是一直留在你身边罢了。”迟归笑了一声,望着天边的枯树寒鸦,“我要的不多呀,比起你们,我要的真的很少了。”
“有时候,最简单的愿望,总是最难实现不是吗?比如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如今却落得兵荒马乱。”鱼非池轻笑了一声,拿下帕子睁开眼睛,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双眼枯寂暗沉,毫无活人气息,“阿迟,如果对一件事情一直求而不得,就放弃吧,求不得本就是八苦之一,越早放下越好。”
“我不入道教,不学断舍离。”迟归转过头笑看着鱼非池,笑容像是冬天早开的一树梨花,浸着融融暖色,美好纯真:“小师姐,既然你可以把南九小师父留在身边,也就试试把我一直留在身边吧,我要的,真的不多。”
“不一样,阿迟,你与南九不一样。我与南九是亲人,你与我之间却不是亲情,我不会再羁绊你了,你离开吧。”鱼非池站起来提着帕子,笑看着迟归,向他深深地弯了个腰:“阿迟,多谢你,一路以来的呵护与关照,但真的很抱歉,我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放你自由,阿迟,我们就此别过吧。”
迟归看着鱼非池,笑意不减,眼里的光亮比这一泓在冬日下的溪水还要晶亮泛光,他偏偏头看着鱼非池,像是好奇地研究着她一般。
这是第几次了,是第几次鱼非池叫他离开了?
都快要数不清了,每次自己与她靠得近一些,她便会想办法疏远与自己的距离,每次自己说的话稍微过一些,她都会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地让他清醒。
迟归不怕等,等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没关系,迟归怕的是,鱼非池连等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未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赶走自己,未在与石凤岐最甜蜜,最恩爱的时候让自己离开,她在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叫自己走,是因为她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脆弱,而脆弱的人总是容易使人心生怜爱想去保护,她怕自己,不能守好心神,错入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你看她啊,哪怕是如此狼狈不堪之境,也能保持着底线上的清明,绝不耽误别人,也不给别人希望,她真是,冷血到骨子里呢。
第一次鱼非池用如此明确的字眼,如此强硬的态度,让迟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