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好,身子暖好,话也说好,老爷子出了那草庐,望了一会儿。
其实很久以前他也来过这里,那时候这草庐的竹篱笆还是青色的,没有斑驳成枯黄,草庐里堆着的也是卷卷书简,而不是四处散落的竹篾和未织完的箩筐。
殷九思和他,也还都是年轻人,意气风发不输如今的王轻候这些小辈。
也曾是把盏夜话,不醉不归的好友,彼此欣赏对方身上的才智和理想,当得起一声惺惺相惜。
如今他依旧欣赏殷九思,敬佩他的理想,感叹他的才智,甚至还是将他看作朋友,只不过,每个人各有其命罢了。
要说这位老爷子心里一点愧疚一点难过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否则他何必一来凤台城就去祭拜殷九思?
但是年纪大了嘛,年纪大的人总是分得清私情和理智,更何况是这样一位睿智的老人?
岁月是块磨刀石,把人的心肠磨得越来越硬。
王家老爷子收了目光,也收了那些遐思,对着这草庐拱手拜了拜,道了一声:“九思兄,你若泉下有知,万事怨我,不怨我儿,待我百年之后,自来还你。”
秋痕见他喃喃自语,也不插话,只安静地候在一侧。
“走吧,小姑娘。”老爷子笑道。
“是,前辈。”秋痕笑起来,撑开了伞替他挡雪。
“小姑娘觉得神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说不好,但我觉得,神墟所做之事,都是对的。”
“嗯,的确是对的,就是法子笨了点。”王松予笑。
“王小公子也这样说过,他时常骂神墟是个空有想法没有脑子的地方,对我们可看不起了。”秋痕说着这话,自己都笑出来了。
“他没骂错,是没脑子。不过你们那个大长老,却是长多了脑子的人,想法太多了。”
“前辈,您可要知道,我们这些神墟中人,就算是长老,也没几个见过大长老的呢。”
“这话说得,我是不是要觉得荣幸,见了这么个大人物?”
“前辈您真会说笑。”秋痕听着一乐,又道,“不知前辈您在凤台城,可有近身伺候的人?”
“怎么,你想替神墟来监视我?”王松予故意把脸一板,吓得秋痕都慌了神色。
“不不不,前辈您误会了!”秋痕赶紧摆手,连声说道:“是之前总听蓬絮说,他不能在家尽孝,服侍您老,常有愧疚。如今您既然来了凤台城,我便想替他尽一尽孝道和心意。如果前辈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他都不在人世了,你这般念着,又何必呢?”王松予叹问一声。
“不怕前辈笑话,像蓬絮那样的男子,此生遇见过了,又哪里还看得下别人?”
“傻啊。”王松予摇摇头,往前走:“那你便来府上住段日子吧,不嫌老头子烦人就行。”
“谢前辈。”
“别谢了,你先回去吧,你看那儿,抉月一个人呢,我有话要跟他聊。”王松予指了指前方,抉月正骑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