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太麻烦了。我那么多兰花,一挪就死光了。再说你在上元做官也做不久,总不能让张大小姐等成望夫石吧?用不了多久就得回京当官,等你走了,我难道还迁回去?等过几天五儿一回来,有她陪你,你很快就把我忘了。别总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了个甜头就拉着不放。大不了……我去衙门找你啊。”
“湘兰,你听我说,这清楼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是想给你换个营生。你不说我也想得到,五儿离开后,幽兰的生意肯定不如以前了。你还要照顾一帮姐妹生计,现在撑得很辛苦吧?”
“乱讲话。五儿那种臭脾气的留在我身边,才是拖我后腿。她不在,不知道我生意有多好。每天银子赚到手软,我都想赶快休息一下,要不然人就要散掉了。”
范进摇头道:“你别骗我了,其实我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你的经营情况。黄继恩、冯邦宁这对混帐一闹,很多有钱人家的女眷跑出来,那些人没了老婆管,会比平日更放肆。这段时间正是清楼赚钱的时间,你却离开幽兰馆来苏州买酒,证明你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其实想想也知道,你对手下太好了,你这种心肠做不来清楼生意,发不了大财。再加上黄继恩与你为难,想必是很艰难的维持。其实我觉得,你该考虑转行。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手下那些姑娘想。她们被你宠惯了,如果有朝一日你撑不住场子,她们去其他人手下做这营生,只怕就会吃亏。你四娘最义气了,就算为手下姐妹想想,也该想条赚钱路子,不能让一群女人跟你喝西北风。”
提起了手下的女子,马湘兰便没再强撑,而是很认真的看着范进道:“转行?做什么?一群女人,讲吃喝玩乐就个个都行,讲到做事就全都稀松,让她们去做工肯定做不来的。我又不能去抢小公爷生意,去做茶楼。”
“不做茶楼,可以做酒楼啊。”范进道:“我在广东就开酒楼的,这方面有经验。我在上元给你找个地方,把酒楼开起来。我不是吹牛,论做学问,我在东南这里不敢说有多厉害。可是说到烹饪之术,放眼东南,怕是没几人强得过我。我教你做菜,再把上元的公务招待放在酒楼,不会没钱赚的。那些女孩子负责表演,陪酒……反正她们很擅长这个。只要你把名气闯开,未来我即使离开江宁,你的酒楼也不会因此就垮台。再说我走了,小公爷又不会走,我会请托国公府关照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马湘兰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在欢场上与商贾往来得多了,对于经营并非一窍不通。范进一说,她便能感觉出里面所蕴藏的商机。她自己手面阔,又要贴补王稚登,很多地方用钱。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帮女人跟她吃饭,于金银上自然是越多越好。
之前之所以不开酒楼,主要就是三字:不会干。隔行如隔山,伎女去卖酒,最后多半还是卖申。从合法的变成非法的,那就是脑子不灵了。可是范进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可见极有把握,或许这真是个来钱的路子?其实光是上元县的公务招待若是做好的,倒也不少进项。
这时听着入神,也思考道:“若是如此,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容我想想吧,这事急不得,再说本钱也不是小数字。至于炒菜,哪里是那么好学的。”
“你不学也可以找人学么,你在江宁这么久了,别告诉我没有人脉,连个厨师都找不到。”
“找倒是可以找,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这种赚钱的生意,应该和小公爷合作更合适啊。”
范进在她身上一捏,“因为你有的他没有……”
“去,把手拿开!”马湘兰轻轻挣扎了一下,“我只是拿钱买你陪我,大家两不相欠,你不用对我那么好的。再说,就算你这么帮我,我也不会遂你心愿,大家最多就是朋友,我不会进你家门的。只有五儿才这么蠢,去被你老婆欺负。”
“我不会勉强你的,一切按你心意办就是。总之不管你将来怎么选,我都会帮你。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也帮帮我。”
“怎么帮?”
“讲讲江宁吧。我是广东人,人地两生,诸事不恰,你是本地人,还是你来讲一讲,我心里才有数么。”
马湘兰一笑,“你不觉得像现在这样打问民情,感觉怪怪的么?”
“这样才对么,所谓赤诚相见,这样不是最赤诚么?我们彼此没有秘密,这种时候说的才是真话。我跟你讲,我在广东听说,有人专门在在洗澡时谈事情,就是因为那时候彼此对对方都是没有隐藏的,最容易说真话。何况现在咱们这个样子,你说的话我最相信。来说说看了。要说体察民情,你说有什么比这样更体察入微的?可见这种访查是最彻底,也是最能听到真话的,值得推而广之。”
“歪理。以后你要是敢这么私访啊,我就让五儿替天行道斩了你!”马湘兰笑着在范进脖子上轻轻一切,随即就被范进搞得一阵娇笑,连忙道:
“不许胡闹了……说正事啊。听说你这差事是张居正保的,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把你放到这里。你别以为他让你当官,就是同意你当女婿,说不定是要害你呢。上元前一个大老爷是个好人,可是被钱粮赋税逼死了。你来这里,也是个苦差,可要千万小心,别一不留神死掉了,那五儿可就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