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会稽郡谢府佛堂内。
“姐姐,长公主也太不近人情。”谢东衣满脸惆怅,正向谢道韫诉苦:“我从山阴县穿山过林,一直追到京口赌场,才从阴殿主掌中将她救出,在大哥刺史府没住一天,睡醒竟然不辞而别。”
“君子施恩不图报,么弟与司马雪公主相识不过数十日,便急于提前摘瓜吃,瓜尚青味道一定不甜。”谢道韫盈盈一笑,劝说:“如今建康皇室长公主、郡主等尚有数位,么弟若有意成亲,姐姐替你另行求媒。”
“皇室公主虽然众多,但持玄冥剑,披羽莲甲的公主可唯此一名。”谢东衣道:“我乃谢氏子弟,大哥是京口刺史,二哥是太守,姐夫是会稽内史,姐姐你更是名动天下,那点也比一名道士强,何且两家曾有婚约。”
谢道韫笑道:“姐姐面前休想耍心眼,么弟你只是心有不甘而已,不甘心自已一名士族贵公子,竟然输于一名江湖卖药郎中,是也不是?”
谢东衣有些失落,说:“就算如此,又能如何?长公主如今还是走了,小弟很担心她再遇到阴殿主,且先出去再找找。”
望着离去的谢东衣,谢道韫微微出神,随后自语说:“这位长公主可非一般女子,弃宫悔婚,率性独立,这等胆色连姐姐也自愧不如,么弟仅凭一个不甘心,便欲重夺玉人心,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建康城中,西府内。
天师道在江南起兵,各郡县求救兵报雪片般飞来,司马元显选择拖字诀,刚在朝堂上喊了一番必诛米贼的大话后,回府躺着闭目养神。
大殿门帘一开,张法顺由待女带进殿内。
“米贼目前兵事如何?”司马元显闭着眼问。
张法顺道:“江南三吴八郡中,外围郡县如新安郡、临海郡、东阳郡尽已失守,米贼大军目前兵锋直指吴兴郡。”
“会稽郡可有兵报求救?”
“会稽郡至今没有兵报告急,一直太平无事。”
“会稽郡内史王凝之是米教甘派祭酒,虽未公开支持米贼,看来却和米贼眉来眼去。”司马元显睁开眼,说:“米贼绕开会稽郡,也算是对王氏留了一手,看来是想取得王氏的支持。”
“吴兴郡也是三吴旧地之一,若有失则江南震动,朝室不稳。”张法顺道:“将军是否调遣北府军南下平乱?”
“不。”司马元显摇摇头,说:“米贼围攻吴兴郡,本将军要借机大赌一把。”
“将军要赌什么?”
“赌人心向背,赌我司马元显的未来!”
张法顺一时接不上话来,他虽然素有智谋,但必竟不在司马元显位置,难以理解司马元显的话中含意。
“我大晋在江南太平近百年,除了皇族司马氏,士族嫌得的不够多,庶族嫌得的不如士族多,百姓嫌一无所有,所有的矛盾都指向朝廷。”司马无显一声冷笑,说:“这就是朝上那些老棺材梆子常说的民心。”
“哦。”张法顺深以为然。
“可这不叫民心,这是贪心,贪心是永远填不满的。”司马元显站起来走了两步,说:“民心是什么呢?民心就是百姓们被推到水深火热中,然后我司马元显把他拉出来,让他们有吃有喝过上太平日子,他们就会真心拥护我司马元显。”
张法顺道:“将军这招棋甚是高明,可米贼能成立百姓们深以为恶的水火嘛?”
“米贼匆忙建军,人员多是流民组成,没有粮草供应。”司马元显搓搓手,说:“江南眼下天寒地冻,米贼若攻下吴兴郡,他们会等着饿死,还是去抢呢?”
“以目前米贼的军纪来看,他们绝对会去抢。”
“一抢就要杀人,吴兴郡中的士族豪门不比会稽郡差多少,士族豪门流的血多了,他们会怎么办?”
张法顺道:“士族一定会对大将军的话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对。”
司马元显心中暗暗盘算;天师道攻下吴兴郡只能算是开始,顺势将会稽郡拿下大杀特杀,才更合本将军心意,只是后面的话不必对张法顺明说而已。
“大将军,可怎么说吴兴郡也是三吴之一,总不能放任米贼攻城不管吧?”
“米贼要攻吴兴郡,朝廷派出两支军队装模作样驰援一二,输了便退回建康据守。”司马元显冷静说道:“吴兴郡太守是谢氏谢邈,谢邈性情耿直,绝不会充许米贼进城的,谢氏和米贼成了水火不容的敌对,等着看看王氏怎么办?”
张法顺连连作揖:“将军果然高明,张法顺今日茅塞顿开,如闻天书,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