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然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且神色如常,光明磊落。如若祈晟再不答应,可真要坐实“醋相公”的罪名了。
故而他想了想,若无其事地道:“那便扮成我的丫鬟随行吧。”
啧啧,还要亲自去监督。
楚倾娆含笑撇嘴,不怀好意地将他看了又看。
祈晟正要被她看出窘迫之意,冷不丁身后一个暗卫窜出来,道:“王爷,法事结束,皇上在找您呢。”
祈晟“嗯”了一声,于是那人又瞬间消失不见。
楚倾娆一想到自己刚才和他的调笑,居然都被人暗中围观者,还有可能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顿时……囧囧有神的就变成她了。
而祈晟却镇定自若,反而将她放开,冲她共手一礼,极有分寸地笑道:“那么娆贵妃,臣便告辞了。”
说罢轻拂衣摆转身而去,留下楚倾娆站在原地疯狂吐槽他的变脸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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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王府,云卿策一身翡翠色刻丝藤纹花软缎长袍,敛袖坐于榻上。衣衫素雅,神情安定。
谷粱修则躬身立于他的面前,亲手替将包扎在面上的纱布一层层解开去。
他平素里虽为人倨傲,说话也不中听,但做起本行来,却还是极为细致周到的。一直等到纱布全然解开了,才一身懒腰,道:“本神医的药已经用了三日,按理说,应当有所长进了。世子不妨睁眼看看。”
云卿策原本端然而坐,静如止水。听闻此言,如蝶翼一般低垂着的眼睫这才微微动了动,振翅抬起几分,如拨云见日般,露出了遮掩在其下的,一双黑曜石般的绝美眼眸。
他由于极少出门的缘故,面色如若冠玉般润白无暇,几乎白到透明,给人一种纤细脆弱之感。
谷粱修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一旁,一双眼眸却锐利非凡地紧锁在他的面目上,右手抬起,不自觉地摸索着眼下的泪痣。
而一旁的云天厉,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小心道:“策儿,你觉得如何?”
云卿策睁开双眼,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这瞬间,谷粱修已经明锐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双眼,在这过程中,不自觉地眯了一眯。
那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长久出于黑暗的他,无法适应所致。换句话说,他的双眼,已然能捕捉到些许光线了。
他便一笑,朗声道:“恭喜世子!恭喜王爷!”
云天厉还有些不能明白状况,而这时云卿策也似颇有些不可置信地,在原地扬了扬头。他用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道:“我……似乎能看见光了……”
虽然视线里依旧混沌模糊,那光亮也分外微弱,但毕竟不再是死寂沉沉,不再是那没有边际,遮天蔽日的黑暗了。
云天厉喜极而泣,几步上前将他的手用力握住,道:“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又拉着云卿策来到谷粱修的面前,不住地道谢。
谷粱修没有出言客套,却也摆摆手,道:“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等他全都能看见了,再谢本神医也不迟!”
说着放下刚喝过一口的茶碗,站起身来,拿起调好的膏药。将那洁白透明的膏药搅了搅,道:“世子,请吧。上完了药,我还赶着回去呢。”
这段时日,他几乎是白日耗在汝南王府,待到观察过云卿策的恢复状况,上完新药之后,便才返回祈晟处。
他是神医他最大,故而谁也不敢提出异议,只要他肯治病,自然什么都由着他。
而正当他替云卿策的双眼上药时,门外却忽然响起汝南王府下人的通报声,道:“王爷,摄政王来了。”
云天厉一惊,知道他多半是来探视病情的,便当即站起身来,道:“快请。”
祈晟为人冷淡疏离,然而此番对于云卿策却如此挂怀,以云天厉的立场,自然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只道他请自己出山果然是诚意满满,心中越发感念非常。
不多时,祈晟便在下人的引领之下,款款走了进来。只不过,这次他却十分反常地随身带了个身量高挑纤瘦的丫鬟。
云天厉虽然不知到娆贵妃是何模样,却是见过祈晟身边那个“翠花姑娘”的,故而一见那丫鬟便稍稍愣了愣,却也不便多言,只得装聋作哑。
云卿策正在接受治疗,自然不便起身,便只微微颔首,道:“见过王爷。”
而谷粱修则照旧是我行我素,连头都不回,只是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
祈晟对此早已习惯,也不挂心,只冲云卿策“嗯”了一声,便径自在一旁坐了,而那丫鬟便也牢牢地跟在身后,在他的座椅边站住了脚。
那丫鬟自然便是楚倾娆。
此刻她微微凝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坐于榻上的云卿策。
男子依旧柔和安定,如同三月间碧波荡漾的西子湖。只不过,他一双眸子也被纱布蒙住了,看不清情形据究竟如何。
更烦人的是,那传说中的神医,站着的位置刚好挡住她视线的!
正不悦地皱了眉,却听身旁响起祈晟清了清嗓子。
楚倾娆低头看过去,便见他瞅着自己,峻眉微扬,却是冲着桌上的茶壶茶碗一偏头。
那意思很明显:翠花,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