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而乌黑的眸子里,隐隐闪过淡淡的失望。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东西交还到初一手中,道:“将这画像复制多分,让你的人暗中去找,但凡模样相似的,一个都不放过!”
初一早知都这么多年了,自家主子依旧坚信萧誉没死,并且不曾放弃寻找他的下落。
只不过,他为何在这当口,突然提起那萧誉的模样来?
想到什么,他眼中浮现出讶异之色,道:“主子,你难道怀疑……”
“本王怀疑,他同萧誉有关。”祈晟道。虽然就在此前,有那么一个怀疑的念头,曾在他脑中闪过——云卿策就是萧誉。
但很快却被否决。
毕竟他和初一所见过的萧誉,无论从身形和容貌上来说,都和这云卿策截然不同。容貌尚且有奇门异术可以改变,身形胖瘦也可以更改,可那身量却无法由长缩短。
更何况,那云卿策文质彬彬,纤弱非常,和高大魁梧,武将风范的萧誉,几乎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若是轻易怀疑这二人便是同一人,怕是连祈晟自己都无法相信。
但他却又足够理由相信,云卿策同萧誉,有所关联。能如此狠下心来毁去自己双眼的,这背后理由,除却“复国”二字,他想不出更多来。
故而他沉吟半晌又道:“初一,你再去查查云卿策,不,是上官策的底。”语声微顿,又道,“去他随父亲隐居的乡野,仔仔细细地查探一番。每一个细节都要报给本王。”
祈晟吩咐事务时,向来是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而此刻,他却反反复复将一个意思说了许多遍,足见,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初一会意,也正色起来,道:“属下今晚便动身去查!”
说罢身形一闪,竟没走正门,直接从窗口消失不见。
祈晟如若未见,只微微放松了身子,靠上身后的椅背。深眸似有些漫无目的地落在地面上,然而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既然那云卿策一直藏着狐狸尾巴不肯露出来,那么不如自己出手……逼他露一露出马脚了。
*****
自从上次有祈晟助攻,放了一发大招之后,这后宫里瞬间就乱了套。花妃和容妃各据一方,分庭抗礼,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争。
楚倾娆则成了被人遗忘的透明人士,每日只在宫里听沙鹰说今天容妃又怎么给花妃使绊子了,昨天花妃又怎么指示人给容妃惹事了,听戏一般,不亦乐乎。
偶尔那两人来找自己,也都是想拉拢她到自己阵营的。有求于人,自然态度不会太差,甚至还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送上门来。
楚倾娆一一笑纳,却两头打哈哈,无一不是糊弄过去。那两人忙着自己争斗,也无暇太管她的态度。
于是事到如今,楚倾娆才真正享受了梦寐以求的“养老生活”。
然而没闲几天,她却忽然被弄出宫去了。
肇事者自然是祈晟,而他也自然不会以王爷的身份,光明正大把皇帝的妃子邀出宫去。
所以楚倾娆接到的是一道名正言顺且光明正大的圣旨,小皇帝让她陪同自己一道去普会寺上香的圣旨。当然,一定有摄政王皇叔同行就是了。
楚倾娆不知道祈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没有无缘无故抗旨不尊的道理,便只能接了旨。
*****
出行当天,倒是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皇帝出行,不论事情大小,自然阵仗都不会太弱。故而一路上有无数侍卫跟着,小皇帝,祈晟,楚倾娆自然是各坐一辆马车,而祈晟也表现得格外正人君子,对她的态度恭敬而疏离,完完全全就是对待侄媳的态度。
楚倾娆忍不住对这人装模作样的本领嗤之以鼻。
只可惜这次出行本身,对她而言可是一点也称不上愉快。
起初在马车上颠了一路,待到跋山涉水来到普会寺后,还没来得及歇息,又被拖进庙堂里,听和尚念了一通经,脑袋很快就成了一团浆糊。
正晕晕乎乎地跪在小皇帝后方的位置,似睡非睡时,却被人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
一睁眼,就看到随自己一同前来的沙鹰,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冲她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楚倾娆余光绕过她,朝大门处瞥了瞥,便见一抹玄黑色的衣摆,恰好消失在了门框处。
再看方才跪在另一侧的祈晟,早已没了影子。
啧啧,果然是狐狸尾巴藏不住,要原形毕露了么?
这样想着,她却也轻手轻脚地扶了沙鹰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
刚在回廊边站定,就听一人从廊柱后闪现而出,低声道:“娘娘,王爷在后院等您。”正是祈晟的暗卫之一。
通报完毕之后,他便十分神出鬼没地消失了踪影。
楚倾娆便依言而行,穿过回廊,径自来到了后院。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株有些残败的不知名的树,落花点点,似被夜风垂落,撒了一地,也落了些许,在树上那人的发顶和肩头。
祈晟长身玉立,黑袍如墨,听闻声响,已然徐徐转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