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些百姓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面目狰狞的杆子精锐,只要城门一开,立刻就随百姓灌入城来,平陆就危险啦。
“放箭,快放箭啊——”不知道谁歇斯底里没有人声的大喊,“再不放箭他们就到城下啦——”
没有人忍心对着城下的老人孩子放箭,都回头看着身后督战的士兵,满眼祈求,毛头含着眼泪颤声道;“这下面可都是老人孩子啊,我们下不了手啊。”
????“找死吗?你这腌臜货?老人孩子又能怎样?他们是盗匪,是所到之处吃光抢尽的盗匪,你若是不放箭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攻进城来,到那时就是你家破人亡,为了你们自己快快放箭。”那个军官已经疯狂了,他用藤条不断抽打着眼前的弓兵,
????所有的人都一下沉默起来,他们大多在城里有家有口,想想杆子灌进城后的烧杀抢掠,大家都从心底里生气一股寒意。
这时候,那个军官冲上来,一把夺过毛头身边弓兵手中的长弓,血红着眼睛将巨箭射向了长空。
毛头的脑袋嗡的下,自己千里迢迢挑着老娘和小弟来到平陆,好不容易被安排了一份让一家温饱的工作,不必再像同村其他人那样饿死,这要是真的杆子灌进来,自己就将再次成为流民,想到这大脑变成一片空白,手一哆嗦,他的巨箭也飞了出去,随着两支巨箭飞出,?立刻,惊心的弓弦轰然而动,城墙之上所有的人都呼喊着嘶叫着,闭上眼睛,乱哄哄的将手里的弓箭纷纷射出,将手边的东西尽力抛出去,就如同想尽力抛出心里的恐惧一般。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有了头羊,所有的人就好像没了负罪感,于是层层叠叠的箭簇如漫天黄蜂一般飞向城下,飞向城下那无边的老人孩子妇孺的大阵。
????漫天的箭簇黄蜂般从天而降,遮蔽了城墙方向的整个天空,太阳都为之神色一黯。
????箭簇在那些老弱的眼睛里由小变大,带着呼啸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如一条条饥饿的毒蛇,冰冷的扑进前面的人潮中,肆意的狂饮人的鲜血,一阵分不清个数的噗噗声随之而起,而后就是一片震天的哀嚎惨叫,整个人海前突然塌陷下一片又一片,但后面的人在棍棒刀枪的驱赶下,依旧犹如海浪般在往前面扑去,将这些塌陷填满,踏着倒在地上或死去或是受伤未死的同伴的身体,继续着自己麻木的前进的脚步,没有片刻停歇。这些人随即被更多的箭簇丁在地上,再次被践踏淹没,如此绵绵不绝,在城墙与壕沟对面的一片空间里不断的上演着这血淋淋的一幕。
????那些妇孺面对高大的城墙,面对根本不能逾越的死亡壁垒,和不可能战胜的命运,不是不想转身逃跑,但是,在前面是万丈深渊,但身后也是死亡地狱,那杀气腾腾的督战队,那砍杀起逃跑者的无情大刀,正等待着他们,这都是命啊,往前,还可能冲到城墙死角下,躲过一劫,但回身,却是绝对的死路一条,所以在这个时候,推开眼前碍事的同伴,争取冲到城下的死角,逃得一时活命才是安全。
????只有前进,将命运交给那冥冥中的宿命。
????顶着漫天的箭雨,人们根本没有也不能停下脚步,就在一片哭喊与厮杀战鼓声中慢慢涌向护城河,涌向那平陆高大的城墙。
????前面就是护城河,护城河下那狰狞的木桩,惨白的新刨尖头,如猛兽的钢牙巨齿,等待着随时狂饮生命与鲜血。
????那个老人很幸运的躲过了一排箭雨,被推到壕边,本能的想站住身形,但后面如墙的人潮根本就不是她单薄的身形所能抗拒,没有任何悬念,惨叫着被挤下壕沟,穿在那森森木柱之上,身体里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因为那鲜血都被这命运耗干,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嚎,因为无论如何惨嚎都不能感动老天发下一丝的怜悯,就那样张着干枯的嘴巴,瞪着无神的眼睛,望着蓝的渗人的天空,而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解脱般无力的低下自己苍老的头颅。只有一缕苍白的长发在壕沟里回旋的风中慢慢飘舞,直到又一个浑身被射程箭矢孩子的尸体覆盖其上。
“住手,住手啊——”几个苍老的声音在嗡嗡的弓弦声中撕心裂肺的响起,跌跌撞撞跑出城楼的吕焕之老县丞,嘶吼着,扯着眼前的长弓,踢打着,当最后一支巨箭掉落的时候,城头上除了吕焕之和老县丞嘶声裂肺的哭喊之外,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时候,毛头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军官,当啷一声丢下长弓,然后艰难的爬上了城墙垛口,突兀站在高高的城墙垛口之上,望向远处的城门楼,那站着一个一身火红劲装的身影,张开了双臂:“大小姐——对不起啦,我罪孽深重,来生依旧做您和姑爷的亲兵——”然后决然的一头扎下城墙。
城上城下,无数的人看着这个军官的身体飘落下高大的城墙,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候,又一个军官爬上了城墙垛口,张开了手中的长弓,坚定的面对城下汹涌的人潮,发出了自己手中的巨箭。
无数巨箭再次飞起,扑向城下,毛头哭泣着,随着那军官再次射出了手中的巨箭,随之而起的又是十轮射击。然后在泪眼里,看着那军官大吼一声,飞扑向城下。
而这时候,又一个军官再次爬上了垛口——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子涵泪流满面,无力的呢喃,站在城墙最高的地方,往外望去,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杆子,往内望去,是千家万户的百姓,这一切都被这道城墙隔绝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泪眼里,看着又一个自己原先的亲兵爬上了垛口,子涵真的不知道是该奖励他们还是应该惩罚他们,他们到底死的是壮烈还是卑贱?
“县主,这就是乱世,这就是现实,为了我们保护的百姓生存下去,就必须让另一批百姓死去,正义?书写正义的人,都是那些在太平世界里,锦衣玉食下的苍白感慨。”
城下,百姓已经死绝,杆子没有冲锋,城上死一般的寂静,战场诡异的就静止在这一刻。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一项杀伐果断的子涵,这时候茫然的看着城外已经不多的百姓。
赵梓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战斗依旧,我想,我该站在垛口之上了。”说完,便大袖飘飘的走向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