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金子刚想招呼,被庞素秋一手暗暗压下,然后不声不响站到二太太殷冷霜背后,只见对面面前那手牌全是对子,原本他手上有三张‘九万’,刚刚又摸上来一张‘九万’,此刻她犹豫着开杠还是继续做三模一,如果再摸上一对,那这小七对就可以听牌了,而且这样胡牌,都赶得上带根的清一色了。殷冷霜今晚手气似乎不太顺,没胡过一把大牌,坐庄更是寥寥可数,面前那点铜钿早已输得没剩下多少,倘若今晚这四圈的最后一圈再不抓住这把做大做强的机会,她就只有挪到明日报仇了。
麻将被吴永麟弄出来的那一天起,便开始风靡整个成都府,听说这股风很快刮遍了西蜀,只要有人凑堆的地方,几乎都能见到一帮老少爷们,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搓麻将消磨时光。久而久之,人们发现,这打麻将可以观察人的品格,还可以锻炼坚韧精神。一坐下去不论胜负,一定要打完四圈。即使前三圈都失败了,还有翻本的希望。就像现在的殷冷霜,只要她这把敢打敢拼,一旦胡牌,能连本带息的赚回来。
坐殷冷霜对面的月灵儿,见她思虑良久,忍不住笑道:“二妹,又拿到炮牌了?”
“大姐,我这一晚上的已经够霉了,你就别在这里乌鸦嘴了。”殷冷霜留下了九万,并没有暗杠,而是往桌面推出了一张根本没现过的三条。
“杆,我起手就是三张三条,好几次我都没过牌,总算等到你了。”澹台玉瓶笑嘻嘻的将那张三条收入囊中,殷冷霜小心肝跳了一阵,便恢复镇定,还好只是开杠,同时证明自己这张极冒险的牌出对了,留着它不但凑不成对,最后连牌都胡不成。
“素秋,锅里给你留着菜,这一天你也辛苦了,你先去吃饭,等打完这最后一圈,我们再好好聊聊。”月灵儿抬头望了庞素秋一眼,口里说着,手上没停着。
“不急,我先看完这把牌。”庞素秋平时也爱搓麻将,只是家里人凑不够数,后来忙起来之后,根本没时间,有时候晚上到吴府,殷冷霜大肚子在凳子上坐久了要站起来活动一阵,她就趁机‘挑土’,替对方摸上个两三把,过过干瘾。庞素秋打麻将和她做生意一样认真,加上眼光锐利,记忆力又好,对方面前出的什么牌,有没有做清一色,她往往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见到殷冷霜那张‘三条’虽然出得风险,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敢,还真和她有几分相似。
殷冷霜再摸一圈后就听牌了,场面上现在显得极度血腥,不用看另外三家的牌,庞素秋就知道月灵儿,她左手的被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姐妹围在中间的红袖,两人都在做万清,只不过两人手上应该还各有一手杂牌,刚刚杆了三条的澹台玉瓶,也在做条清,这时在另外三人看来,一把小牌的殷冷霜,似乎在夹缝中生存,三人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等殷冷霜摸上一张二条,她顿时傻眼了,手上原本就摸着一对二条,现在她是双龙在手,三条断章,二条必出,庞素秋刚咳出来,殷冷霜想都没想,就将原本听牌的一张五条打了出去。
“二奶奶,你还真敢冲敢打,这张五条我捏了五手了。”殷冷霜右手边的红袖朝她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跟着打出了五条。
“观牌不语真君子,这把牌输了,我可得找强出头的。”月灵儿佯怒道,她这话自然是对身后想提示殷冷霜的庞素秋说的,在这一屋子的女人中,庞素秋的牌技远超众人。只不过才说完,她也跟着笑嘻嘻的出了一张五条,看来这张五条在她手上逗留的时间也不短。这些人平时看来从庞素秋这里也学到了不少精髓,生章没现,绝不乱动趟地雷。
庞素秋其实替殷冷霜暗暗捏了一把汗,刚刚她如果不用五条引蛇出洞,她这龙七对完全胡不了,只是她这一手五条打出去,却惹了祸,如果她猜的没错,月灵儿,红袖刚刚摸牌后,喜形于色的神情,这两人的清一色多半听牌了。加上原本就做条清的澹台玉瓶,现在外面总共有三家清一色,只是他这胡二条的双龙能胡吗?如果澹台玉瓶用二条独吊,这龙虎相争,只会便宜了月灵儿和红袖,只不过那两方此刻也势同水火,这场面上是既血腥,又诡异莫测,就连平时成竹在胸的庞素秋,完全料不到最后是一种什么结局。
“二条,哈哈哈哈。”当殷冷霜将最后一张二条收入囊中时,背后的庞素秋心猛的跳了一下,这真应了那句话‘打的好不如摸的好’,在这如此凶险的环境中,这位勇猛果敢的殷冷霜硬是在人群中大开大阖,用拼命三郎的大无畏精神杀开一条血路,用一副自摸双龙七问鼎群雄,瞧瞧三人脸上那苦瓜脸,一旁的庞素秋看着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