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岩听着婆子带着哭腔的喊声,闷闷的叹了口气,裴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手在她肩上按了按,“世道如此,想开些。”
“嗯。”李岩心情低落,“我知道。陈炎枫和我说过两脚羊,比起两脚羊,这算好的了。”
“这百十年间,六朝十六帝,我当年跟祖父外出游历……”裴清长叹了口气,“惨不忍睹,惨不忍听,惨不忍想。”
“回去吧,不想再逛了。”李岩的好心情被破坏怠尽。
“刚才,你不该让月桂自己作主。”和李岩并肩走了片刻,裴清低声道。
“这是她家的事,她不想再被她哥哥吸血,只能自己立起来,我替她做了恶人,回头她要是哭哭啼啼心疼她哥她娘,她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什么的,我何苦?再说,这样的事,我能管得了?她狠不下心,她娘今天哭一场她心软了,明天肉啊手啊的疼她又心软了,我能天天替她做恶人?”
裴清失笑出声,“你怎么能这么想?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把她放到什么地方了?你不是去逛过人市?你是主,她是奴,你让她见她娘她哥,她就能见,你不让见,她敢见?你……”
裴清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你竟然这么想。”
李岩呆了好一会儿,紧紧抿着嘴不说话了。
她知道她错在哪里了,奴婢是处于骡马和人之间的一种存在,作为主人,她当然可以替她们作一切主张,她们的命都在她一言之间,她把她们当人看,当成和她一样的人,象同事,象朋友那样看待了。
那对他来说,她呢?是和他平等的人,还是奴儿?陈炎枫说过,多云山庄除了裴清这个庄主,没有第二个主人,在山上的,都是奴……
李岩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彻骨的冷。
这是个残酷而愚昧的时空,她随时可能成为两脚羊,被架上屠案,剔骨熬汤……
裴清感觉到李岩情绪的变化,话说到一半不再往下说了,低着头,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冷,冷到一张脸上好象结了一层薄冰的李岩,眉头一点点蹙起,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浓:她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什么事让她脸色难看成这样?
裴清用了点力,才压住了那股子要问问她,要弄清楚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的冲动。
李岩走的很快,镇子上还好,走到那条石头街尽头,路面一下子低下去。
“小心。”裴清刚喊出来,李岩已经一脚踩出去,一个趔趄往前扑过去,裴清伸手捞回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