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嘛!”
方若璇走出门,把她带来的大塑料袋拎进厨房:
“我给你家补充一点吃的吧,那么大的冰箱不塞满了多可惜!设施这么齐全的厨房,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啧啧。”
“昨天阿姨过来打扫,刚扔了一批过期食品,”刘敬平看着她兴致十足地往冰箱里摆放食物,“你还买这么多,放坏了不是更可惜吗?”
“那就让它们烂在咱俩的肚子里,”她转身白了他一眼,“男生真是一丢丢过日子的概念都没有,吃起东西来却不含糊。这么点儿吃的,按咱们的饭量,根本不够,你竟然还嫌多?”
“真的吗?”刘敬平转念一想,喜上眉梢,“你的意思是,你会常来这边住?”
方若璇拿着袋子的手悬在半空,她醒悟出自己似乎在潜意识里认定了这段时间常驻他家,否则为什么要去超市一通采购呢?
“我是怕饿着自己,行了吧?”她嘴硬道。
夜深了。
两个人打完游戏,都觉得饿了。刘敬平伸个懒腰,忽然非常想念程嘉树做的那碗面,就问方若璇:
“哎,你会做什锦面吗?就是小程程做的那个。”
“他做的,我怎么知道?”方若璇一笑,“你相思成疾也用不到这么委婉的说法。”
她说着,站起身来:
“得了,姐给你做拿手的油泼面,把程嘉树带给你的味道全部遮掉!”
与程嘉树做饭的时候不同,方若璇在厨房忙活时,刘敬平就在旁边感兴趣地观望,准备帮她打下手。
“你回去等着吧,”她忍不住开口,“别观摩了,让你看我做饭,有种监考老师站在我身后看我卷子的感觉,很紧张好不好?”
“好吧,我也不喜欢写代码的时候被人盯着。”他走到厨房门口,“我就说话我不看,人家想跟你聊天嘛!”
方若璇被他突然的撒娇吓得浑身一震:
“你的语气好油腻,含油量比锅里的油都多!”
她把面做好,又炒了几个小菜,就和刘敬平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唔——爽爆了,”刘敬平大口大口地吸着面条,“你怎么做得这么有味?”
“不太正宗,”方若璇抱歉地说,“面条太细,在超市买现成的,不如我自己擀的好。”
“我吃过的最正宗的油泼面,都不如你做的这个,”刘敬平拿筷子指点着碗里的面,“正宗有什么用?好吃才是王道。”
方若璇尝了一口:
“哪里好吃了?正宗的才好吃。”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刘敬平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便笑着说:
“爱屋及乌的人,味觉都是不诚实的。”
提到这一点,她有意逗逗他:
“我做的面,和程嘉树做的相比,哪个更好吃?”
“各有千秋,”刘敬平不知是计,就事论事地说,“你的面比较辣,他的面比较鲜,味道不同,但是都好吃。”
“你个吃货。”方若璇埋首吃面,不再理他。
夜色更深了,刘敬平像第一晚那样上了楼以后,就把下面一层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方若璇。这次她已经放松了不少,不再蹑手蹑脚的,而是大大方方地走来走去。她站在手办墙前边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找来铅笔和白纸,搬了一张椅子就坐下来慢慢地临摹。
她喜欢画画,至今仍然一有机会就勾勾抹抹,画完了之后,或者贴在宿舍的墙上,或者送给室友们。见到喜欢的东西,如果不能拥有,她就画出来,用这种办法“保存”它们,“占有”它们。她画过许多校园里的风景图,如日出时分的博雅塔,柔美月色下的未名湖,只因为要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美丽。她也喜欢画静物,画的都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她也画过人物,但从来不画现实中的人,只画二次元里的形象,以及她想象出来的小说人物。
如今她坐在手办们前面,刚画了两笔,蓦然回忆起遥远的童年时光。那时皓哥哥总是慷慨地奉献出他所有的绘本给她看,送她彩色画笔,夸奖她的“大作”。一想到那段七彩斑斓的日子,旧时流行的欢快歌曲便在她的耳边响起:
下了一整夜的雨
早起就是好天气
又在昨晚梦见你
我们快乐地游戏
都是怪我的粗心
责备自己太大意
找不见你的地址
可爸爸就要去邮局
想快点告诉你
我用你送的蜡笔
画了幅画特快传递给你
快点告诉你
我的十二分惦记
再远的路没有什么关系
我的心放在你那里
方若璇不禁叹气:这首儿歌多么符合当时的状况,又多么令人怅然失落啊!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童年已经无可挽回地结束了,那份感情、那种心境也永远地消失了。
她摇摇头,摇掉满脑袋的记忆,重新提起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