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回,天启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魏忠贤回一句“汝辈好为之”,而是看到三位阁臣进来,还没等各位大臣行礼,天启就急切的几步走上前去,一把就把叶阁老那双满是皱纹的大手握住了,语气焦急的道:“首揆,现在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的天启不过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平日里硬是撑着摆出几分帝王的样子,真正遇见了连魏忠贤都表示兜不住的事儿的时候,整个人立刻就慌了神,像个寻找依靠的孩子一般,把求助的眼光望向了波澜不惊的叶向高。
叶阁老只是轻轻拍了拍惊慌失措的天启的手,温声道:“陛下先冷静一下,待我们慢慢来说。”随后叶向高环视一周,中气十足的沉声道:“诸位同僚,都先坐下吧。”
在明代,乾清宫议事这样的非正式场合,六部堂官和大九卿这样的高官都是有座位的。这和清代连汇报都要官员跪着完全不同,在明代,只有大朝会这样的场合才是需要行跪礼的,而且就算是大朝会,行一次礼也就结束了,汇报事务的时候依旧可以站着。
这边首辅一说话,立马就有太监宫女们搬来各种带着软垫的锦墩给高官们摆好,并且扶着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们坐稳当了,叶向高才开口道:“皇上,内相,诸位同僚,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大明的晋阳侯,上柱国,东南经略,居然在入境山东以后,为香教反贼所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身为首辅,实在是深感自责。”
“首揆言重了。”这时候叶向高身为首辅,给了一个自己有罪的态度,但是很明显,出于他首辅的特殊地位,这个错不可能让首辅大臣认下。因为照情理来说,全天下范围内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算是他首辅的错,内阁总理嘛,但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怪他,那首辅就没法做了,大明九州万方几万万的百姓,怎么可能保证始终海内平靖,无灾无难呢。
这就是要有人出来背锅的信号了,所以叶向高姿态一摆,左副都御史杨涟立刻开口道:“首揆日理万机,抗的是山海天下,自己不能事必躬亲,面面俱到了。山东兵事,自然是兵部该管,这件事情,还是要先问问兵部田尚书的意见为好。”
“嘿,杨大人,你这是往我这踢皮球呢?”兵部尚书田吉听到杨涟把矛头对准了他,毫不客气的回道:“熊廷弼去山东平叛的旨意,那是阁老们同意,陛下首肯的,这种军国大事,又不是我一个说的算了,杨大人真是好不懂事,熊廷弼入境山东一个月,畏畏缩缩,避战不前,到了现在居然还没过得了青州,与其来找我兵部的麻烦,不如赶紧申饬熊廷弼,让他速速进兵清缴叛贼为是!”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李柱国,必须要找到,说句难听点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时候,管着百官升迁的吏部左侍郎陈于廷开口道:“李柱国最后出现之地在济宁,那现在的问题是,济南能不能抽出兵来,如果济南指望不了,从哪里调兵去济宁。”
“济南的兵还是不要动了。”看来这一次确实事情紧急,连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内阁次辅韩爌都主动发话了:“济南是山东第一重镇,更何况还有鲁王的府邸,为今之计,还是调熊廷弼的锦州兵为好。毕竟以前李柱国曾经镇抚锦州,想必对于自己的老大帅,将士们都会用命一战吧。”
“臣附议。”韩爌说完,兵部尚书田吉第一个附议道。
紧接着,左都御史崔呈秀,吏部尚书赵南星,户部尚书顾秉谦等一众高官纷纷附议,朝中诸君一时间一片倒的支持韩爌的意见。
“那就这么办吧。”叶向高身为首辅大臣,宦海沉浮几十年,历经三朝,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他知道熊廷弼的难处,但是现在朝中阉党势力横行,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叶向高到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救出李沐,只好寄希望于熊廷弼雄才大略,锦州军骁勇善战,以一敌十了。
“希望天佑我大明吧。”无奈到极点的叶向高默默的在心里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