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终是到了平陵地界,毕竟是皇帝陵寝,在前汉“迁陵”的政策之下,即使有着前汉末年的战乱,但随着本朝立国,平陵至今也是十分繁华,路上所遇车马行人不断。
与迎接的平陵令简单交谈之后,伏泉便直接先去了平陵宋氏所在,早得音信的宋氏族人已经为伏泉将祭奠诸事准备好了,倒是也不需要伏泉准备些什么。
说来也巧,伏泉这辈子除了幼年来过,也就是当时宋酆死时,从巴郡来匆匆为他送行,此番虽是故地重游,但也是别有一番新鲜之感。
拜祭了宋氏诸先祖之后,伏泉便留在宋氏府邸,坐等接到他命令的凉州诸郡兵将,派人前来商讨征讨凉州叛军的事情。
幸好,宋皇后兄长宋奇在京中,否则,作为如今平陵宋氏,十分不得族人之心的族长宋奇日日在府邸陪伴自己的话,那他可就真的感觉不太好了。
在伏泉还在等着凉州兵将的使者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雒阳,随着左昌之事传来,朝中无数伏泉的政敌,像是鲨鱼闻到血腥味道一样,纷纷准备好了奏疏,要在朝会上好好弹劾伏泉这个大不敬之臣。
对他们而言,作为被皇帝刘宏下令,槛车征入京中治罪的前凉州刺史左昌,即使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该被一个大臣,擅自抢走治罪,这等不顾及皇帝命令的大臣,就该彻底直接治罪下狱才是。
崇德殿内,朝会之上,听闻送左昌入京的长吏报道,刘宏显然十分气愤,毕竟作为皇帝,自己要治罪的罪臣,被臣子不上报,私下里杀了,这无论如何都让刘宏十分不好受。
群臣见此,更是兴奋之极,不断上奏,弹劾伏泉此举有多么大不敬。对他们而言,大不敬是除了谋反罪以外,治罪最大的罪名,伏泉竟然犯了这样的以下欺上的罪名,那就该好好的重重的治罪。
当年,司马迁为投降的李陵向汉武帝求情,结果被汉武帝治罪大不敬,后来因为司马迁无钱赎罪,最终判了宫刑。虽然造就了之后《史记》的绝唱,却让曾经的武帝爱臣,彻底打入冷宫,其它诸如此般故事,无不吸引着伏泉的政敌们在后方弹劾伏泉大不敬。
见满朝回应,刘宏见此更是愤怒不已,正欲下旨,不顾伏泉正处理凉州乱事,召人以槛车征他入京治罪时,中常侍吕强却手持一封奏疏,从殿外走来。
吕强丝毫不顾及朝臣扫视的目光,径直从一旁过道走到刘宏身边,细语几句,而后便在刘宏诧异的目光里,将那封奏疏交给刘宏。
不少朝臣见此,心中却是一跳,暗道不好,看皇帝刘宏神色,明显事情出了状况,只是到底出了何事,他们却是不知道。
事情其实正如他们所想一样,吕强手上的奏疏,自然是伏泉所上,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奏疏不被拦截,伏泉特地让人将奏疏送到吕强府上,让吕强送到刘宏手里。
幸好伏泉所派的兵士,也是骁勇之极,那被伏泉抢了左昌的官吏,即使比伏泉所派骑士提前离开京兆尹,但还是被伏泉所派骑士赶上,和他一前一后的赶到了京师雒阳,不过就是先去送信到吕强府上,慢了点速度而已。
却说吕强向刘宏进上伏泉奏疏,刘宏打开奏疏,只见奏疏曰:“臣本庸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励三军。今左昌贼子坐断盗罪,贪污军费无计,又畏死怯战、错失战机、陷害长吏,诸般失察之举,辅祸之罪……致使凉州诸军兵无战心,将皆畏死,叛军迭起,凉州失地,百姓罹难,此大罪也。故为振凉州诸军士气,严惩贪污之徒,臣擅自斩杀其贼,虽知不敬,然将在外,有所不受,不胜惭愧,俯伏待命!”
这封奏疏伏泉说得很低调,看似是把罪责全部拦在自己身上,其实却是暗中把左昌的诸般罪责全部说了出来。
刘宏看后,第一时间自然是愤怒,当然让他愤怒的自然不是伏泉杀了左昌,愿意认罪伏法,而是左昌诸般举措,竟然害的凉州乱事坐大,让本就被太平道黄巾蛾贼折腾的够苦的他,又要面临这样的叛乱,实在让刘宏非常痛恨。
当然,这毕竟是伏泉的一面之词,真实所在,刘宏自然不会全部听取,要证实的话,还是需要派人调查。
如果说事情真相真的如伏泉所言,左昌让得凉州军心士气大乱,那么刘宏自然要为了平定凉州战乱,对于伏泉斩杀左昌的“无奈之举”有所理解。但如果不是的话,这欺君大罪,可是大不敬之罪中最重的罪责,足以治死,不过,刘宏的心里却是明白,伏泉不至于犯了大不敬后,再来欺君,这不是找死行为吗?
此时,也得到伏泉书信的吕强又细声和刘宏道:“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此中情况,与治军类同,今凉州军心,因左昌大乱,伏平西得陛下便宜之令,斩杀左昌,传授凉州,以振军心,此虽有不敬,行事鲁莽,然如今形势紧迫,一番赤胆忠心之举,情有可原,望陛下三思!”
听得此言,刘宏逐渐点头,原本愤怒的心情也安静许多,随后谓群臣道:“左昌之事,未临其境,无有定论,朕欲派人查明此事,待此事明了,再定伏泉大不敬之罪!”
这旨意,自然使得无数群臣不满,毕竟,不能一下子把伏泉打死,谁也不知道伏泉会不会有后招。然而,帝命难违,他们也只能遵从,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准备对那审核左昌之事的臣子身份下手,终究,如果这审查之人是自己人的话,就不愁制服不了伏泉了。
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在未来数天后,一封凉州兵将联名对左昌罪责的告书,让得他们的计划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