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和范津打好招呼后,伏泉便又和其他汉军官吏兵将互相认识,毕竟是凉州刺史部治所所在,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凉州各地名士。当然,这些人里,也有一些伏泉的熟人,比如现在担任汉阳郡都尉,掌握汉阳郡一郡兵权的马腾。
前汉时,一郡之地,太守为郡之长官,而于太守外,汉朝还承秦制置尉,到了汉景帝时改尉为都尉。前汉都尉专管本郡军事戍防,其治所别立,置官属,在郡中与太守并重,有时可代行太守职务,所以郡都尉也可以说是郡守副贰,其主要职责侧重在军事方面,协助太守,但由于边郡的军事防务太重,往往需要把边郡划分成若干个防区,因而仅靠郡都尉一人是不行的,所以许多边郡都在不同的防区设置部都尉,有些类似于近世的军分区司令。
不过,本朝自从光武中兴以来,裁减兵员,罢免天下郡国兵,并且在内地郡国取消都试,省略都尉,其职由太守兼,唯有因为边郡战事不断,有的地方仅仅凭着太守一人,很难治理和作战,因此本朝只在边郡继续保持都尉及属国都尉,或出现极端情况时,临时设立,事情解决的话,便就罢棉。
当然,虽然如此,但本朝的郡都尉却和前汉不同,本朝的郡都尉其实在某些方面并于太守他们有自己分县,掌治县内百姓民众,他们所掌管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说大会大郡之内的“小郡”,权利也是不小。
马腾身为汉阳郡都尉,现在身处凉州叛军侵略的前线位置,他所掌管的权限,自然也是不小。郡守范津明显知道自己武事不行,所以对于马腾,在军事上完全放开手脚,将汉阳郡以西,毗邻金城郡的平襄、獂道等数县兵事,全部交给马腾,甚至还主动下放了当地的一些民政大权,只希望马腾能够抵挡得住凉州叛军的攻势。
期间,所见凉州名士太多,伏泉都有耳闻,但总体兴趣不大,凉州多出武将,文士对比关东,还是差了些,唯有一人,却是引起了伏泉注意,那人叫盖勋。
初听到此人名字,伏泉便知道是谁,因为这不是后来东汉历史上,少数几个刘宏十分信任的大臣吗?那个让刘宏诏令何进和蹇硕这两个当时朝堂重臣,为其送行的盖勋吗?
想到了后来刘宏对盖勋的独特信任,伏泉自然对这个汉阳郡长史十分友好,态度上比之其他凉州名士,都是亲近了不少,令得盖勋惊讶的同时,也让其他凉州士人感觉不对。
盖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今年四十余岁,一撇短须看着精明无比,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正直之气,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一看就像是个忠臣、直臣的样子,怪不得后来刘宏对他那么礼遇,这气度让人看了就知道他的性格。
而盖勋身上的这股儒气,自然是他自小习读儒经所有,他家是敦煌大族,世居广至县,祖辈高官迭出,其曾祖盖进曾为汉阳郡太守,秩两千石,其祖父盖彪官至东汉大司农,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其父盖思齐,曾任安定属国都尉,秩比二千石。到了盖勋,年轻时便被举为孝廉,如今汉阳郡长史,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当然,盖勋的忠和直其实也是早有缘由的,这一点,后来伏泉在汉阳郡问询,便知道这位汉阳郡长史这些年在任上的确是一个正直忠心之人。
当时武威郡太守仗着在朝廷中有权贵撑腰,而在当地胡作非为,凉州从事苏正和准备弹劾此人,而凉州刺史梁鹄害怕得罪权贵,便想将苏正和治罪杀害,就此事向盖勋咨询。盖勋与苏正和有仇,有人就劝盖勋可以趁机报仇,盖勋说道:“不可。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
这话意思是说梁鹄因为公事杀害良臣,是不忠;乘人之危,是不仁,对他不好,引起了梁鹄的注意。
后来盖勋又劝说梁鹄:“夫绁食鹰鸢欲其鸷,鸷而亨之,将何用哉?”
此话意思为喂养鹰鸢,就是为了捕猎,因为捕猎而杀害鹰鸢,那以后用什么捕猎?
而盖勋用这话,自然是告诉梁鹄,他是要捕猎的人,苏正却是鹰鸢,现在梁鹄杀了苏正,以后旁人见了,谁还帮他做事?最终,梁鹄听从他的意见,不再治罪苏正。
苏正和得知盖勋为其解围,大喜,特意拜访盖勋,表示感谢。而盖勋确实是闭门不见,派人传话说:“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
意思很明显,盖勋只是为主而已,并非为苏正这个仇人,因此他恨苏正如初,为公事而弃私事,足可见其忠心正直,而且盖勋的人品,也是郡内赞叹的。
前番太平道起事时,曾任武威郡太守的黄儁被征召,但黄儁失期未至州府报道,梁鹄准备上书弹劾他,将其治罪,盖勋为其说话,梁鹄才作罢。黄儁携带二十斤黄金送给盖勋表示感谢,盖勋说:“吾以子罪在八议,故为子言。吾岂卖评哉!”
对他而言,一切为了公,对方的罪责不至于重惩,盖勋自然帮他说话,而盖勋不为私利,名声渐好。
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在凉州叛乱时,被伏泉斩首的左昌,当时尚在任上,他趁着征兵时截取军中饱私囊,盖勋知道坚持劝阻,左昌不高兴,于是派盖勋率军驻守汉阳郡阿阳县,正面对叛军锋芒。
左昌原以为盖勋必定败仗,即便不战死,待其返回后也可以用军法处死,不料,盖勋多次作战并成功守住阿阳县。叛军见阿阳县无法攻破,便转向攻打金城郡,斩杀金城郡太守陈懿,胁迫边章、韩遂入伙,共推举边章为首领。而在此期间,盖勋请求左昌派兵救援金城郡,左昌不肯。
后来,边章率军包围凉州汉阳郡冀县,左昌无计脱身,惊恐失措,只能派人向盖勋求援。而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疑虑而不敢听从,盖勋却并未因左昌前事而悔恨,反而怒骂辛曾、孔常道:“昔庄贾后期,穰苴奋剑。今之从事,岂重于古之监军哉!”
当年,庄贾失期,司马穰苴就将其斩首,盖勋以此比拟,是说一旦朝廷知道,他们延误救援,这后果是离死不远,辛曾、孔常因为害怕盖勋威胁,这才同意出兵。
盖勋率援军抵达冀县,斥责边章等人背叛朝廷。边章、韩遂都说:“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
意思是左昌当初要是早听您的话,派兵来救援金城郡,或许我们还能改过自新,如今罪孽深重,不能再投降了,于是,边章哭泣而去,解除对冀县城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