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道:
“易之自幼随他父亲在苏州任上长大,这两年刚刚到洛阳,因此口音一时还改不过来。”
天后笑道:
“你们若前世见过,就必然跟孤也熟识。明崇俨给孝逸算命说,他竟是孤上辈子未曾过门的红颜知己。”
孝逸抚着媚儿雪白的绒毛,
“天后的红颜知己只有一位吗?焉知不会还有一位苏州的?”
说得易之脸颊绯红,两腮看上去如同醇酒一般,天后不由得目光都在他身上打转。
孝逸也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举起媚儿戏道:
“这个弟弟好颜色,不如就将他留下,也在宫里陪着媚儿玩?”
天后知他嘴上凌厉不饶人,当场赐予了易之宣威将军印信,叮嘱他常来后宫走走,由他叔侄告辞了出来。
见那二人去后,天后竟有些恍恍惚惚的神不守舍。那只鹦鹉兀自在那不停呱噪:
“傻瓜爱天后!傻瓜爱天后!……”
孝逸喂了一把米粒,轻轻拍了那鸟儿一巴掌,
“大嘴巴,就是一根肠子——傻瓜养的鸟,也的确够傻的。”
天后见他意有所指,忙收敛了心神,吩咐苏德全给孝逸准备马匹盔甲。
三日后清晨,孝逸披挂整齐,天后见他雄姿英发英挺迷人,益发疼爱,搂过来上下打量,
“孤见易之身上金麒麟叮当作响,孝逸身上也该系个什么,走起路来好听得紧。”
不由分说将一串金铃铛和那块龙凤玉佩一齐系在他腰间,仔细观瞧,
“这便好些。”
孝逸走到门口,却嫌那铃铛太响,解下来系在媚儿颈子上,腰间只留了那块玉佩。
到了左军军帐,孝逸远远弃了銮驾,由陈锡迎进左军帅堂,给他介绍副将军和营中诸将。
众人一一见礼,除了左军副统领归德将军隋直以外,都以年轻将领居多,诸将见孝逸随和谦逊,都有意和他亲近,气氛格外轻松。
易之领着孝逸到帅堂内外和营房各处走走。
陈锡有心,特意为神策军仪仗队的领军将军设了一处指挥所,里面装潢陈设都是崭新的,显见是三日之内突击出来的,孝逸心中颇为感激。
易之为人话语不多,却很贴心,孝逸只怕他对前日宫中的几句话被他怀恨在心,又因为初来乍到,对他格外加着几分小心,却不想易之说说笑笑,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孝逸暗想,倒是自己多心,错怪了他。因此竟不再对他冷嘲热讽。
孝逸在营中转了半日,始终不见周培公,便向易之道:
“那位周培公周校尉今日当值吗?怎的竟不在营中?”
易之想了一想道:
“领军将军不说,末将倒是忘记了此人——”
便问培公在哪里,属下回禀,
“周校尉不当值,必在营房内饲弄那些鸽子——今日校尉以上军官都来帅堂迎接明威将军,只他说有鸽子生了病,因此告假,一头钻在营房内,半日都不曾冒头。”
易之便笑道:
“周校尉就是这个脾气,待鸽子竟比大家都亲。领军将军要见,末将即刻传他过来……“
孝逸便道:
“罢了,反正也没甚大事,他的宝贝鸽子在哪,不如就去看看。”
易之道:
“路是不远,只不过营房内一阵阵鸽子粪骚味,只怕熏到将军。这里信鸽原本是归他驯养的,自从提了校尉以后,就不用他管了,谁知他还是一味的喜欢,终日的和这些飞禽为伴。”
见孝逸执意要去,也知前次亏得周培公发现端倪,才将孝逸从吴雪姑手中救出,孝逸如此,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当下陪着孝逸一起,来到了周培公的营房。
孝逸一走进去,就见里面昏昏黄黄的,骚臭味扑面而来。一排排的鸽子笼子将营房挡得严严实实。
到了最里面,培公身上一件青灰布袍,抱着一只灰色的信鸽正在喂药,那鸽子扑扑楞楞,抖了他一身的羽毛和水渍,培公一个人左右支绌,举勺喂那鸽子服药,还不时喃喃的跟那鸽子商量着什么。
易之远远的便道:
“周校尉,明威将军特意来看你——”
培公头也不抬头,
“来得正好,快来帮忙灌药。”
却不将鸽子放下,仍旧举起勺子往鸽子嘴里喂药。
易之微微皱了皱眉,掏出手帕堵住了口鼻。
孝逸快步走上来,帮他掰住了鸽子的嘴巴,那只强壮的灰鸽子便只好垂下翅膀乖乖吞下那药。培公此时方抬起头,见是孝逸,忙站起身抱着鸽子躬身一揖,
“培公还道是哪位明威将军,原来是小公子。失礼失礼!”
孝逸见培公面颊上几块污渍,估计是那鸽子身上的东西,掏出帕子递过去笑道:
“周校尉勇斗病鸽,脸上挂了花,如此忠勇可嘉,原不是什么失礼。”
培公也没接帕子,只是用衣袖拂了一下,又向衣襟上蹭了蹭道:
“公子是何时到的?培公竟未出迎,真是死罪。”
易之见他不善应对,只怕孝逸怪罪,忙道:
“今日命校尉以上军官到帅堂集合,偏偏周校尉告假,明威将军又点名要见培公,易之只好领将军亲来营房看望。”
孝逸忙道:
“无妨,正好也见识一下培公的鸽子。”
“原来公子也喜欢鸽子!”
周培公听他如此说,竟领着孝逸在昏暗的鸽房内四处转悠,兴致勃勃地介绍各种鸽子的习性品种,听得孝逸不住点头,易之耐着性子听他二人唧唧咕咕的如数家珍。
周培公说了半日,忽然发觉易之兴致不高,便道:
“培公愚钝,竟忘了招呼二位去营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