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公便向众人吩咐道:
“启程,直奔长安罔极寺!”
留下一人,回去向皇上报平安,十几骑快马加鞭而去。一路上众人从不提鸾哥儿的事,更加没人说起那位赵大才子,唯恐触到孝逸的痛处。转眼到了八月中秋,罔极寺的轮廓也出现在众将面前……
八月中秋,狮子街狄仁杰相府。家中毫无节日气氛,只是挂了些红绸采缎在门厅里。鸾哥儿的妆奁已经备好,一挑挑的排在廊下。相国和夫人都耷拉着脸,全家人没一个敢笑出来的。
鸾哥儿已然穿戴停当,纯金的掐丝翠冠儿,大红缎子绣仙鹤的吉服。脸上却毫无喜色,鹊儿给她不停地换耳坠,她只是摇头。
“娘家的最后一天,姑娘也该开开心心的,愁也是嫁,喜也是嫁。老爷夫人心里也好受些。”
鹊儿和乳母、老妈子在旁左劝右劝。鸾哥儿忽道:
“这两三天一直锁着,外人也不见一个,我只问你们,阿爹可知道镜殿的事情?”
老妈子们忙摇头,鹊儿却多嘴道:
“老爷尽知此事……”
老妈子对她连使眼色,她也装作没看见。
“阿爹没说什么?”
“老爷说,老爷说,——”
鹊儿欲言又止。
“究竟说什么?”
“老爷说,夫妇之间,亦不过如此耳。”
鹊儿掩面笑道。
“阿爹就这几个字?”
“鹊儿不敢欺骗小姐。就这几个字,多一个都没有。”
鸾哥儿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忽听外面鞭炮连天,人声鼎沸,问道:
“是花轿到了吗?难道桓桓哥还肯来娶我?”
鹊儿探头张望了一下,
“可不是,桓家轿子真的来了!”
“姑娘真是有福,得了这样一位痴心不二的好郎君,快蒙上盖头吧。”
乳娘忙劝道。桓家那边的几个媒婆匆匆跑上楼,
“快快快,快把姑娘扶起来,不但花轿到了,皇上也来主婚了。哎呦呦,身边那个面首美得呦,老婆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俊俏的男人……”
几个婆子议论纷纷,忍不住啧啧称奇。鹊儿撇嘴道:
“我就说,皇帝主婚,桓二少爷想赖也赖不掉。”
鸾哥儿看了鹊儿一眼,
“他也来了?”
鹊儿却道:
“他还敢来这个场合?都这个时候了,也不怕说给小姐听,听说是羞恨交加跑到洛水河边去投河——”
鸾哥儿面色骤变,紧张盯着鹊儿,鹊儿嘿嘿一笑,吸了一口气道:
“又给他那些属下救起来了!”
老妈子将这个多嘴的小丫头推在一边,
“唧唧喳喳的,就你话多,明儿回了夫人痛打你一顿。”
给鸾哥儿盖上盖头,扶着姑娘就要下楼。走到楼下,鸾哥儿忽然揭开盖头,回头向鹊儿道:
“真的没事?”
鹊儿远远地嚷道:
“小姐放心,听说是去了长安,拜祭他爷娘,等小姐办完了喜事,他自然就回来了。”
却被人敲了一下脑壳,忙缩了脖子回去。那些老妈子陪着笑,替她盖上盖头,哄道:
“姑娘什么也别想,快上轿吧。”
一行人走到前头,便听里面慌道:
“不好,二公子呢?新郎官呢?”
却见大红的喜花系在栏杆上,戴花的人踪迹全无。众人慌作一团,鸾哥儿心中明镜儿也似,自从太白楼跳楼风波之后,怀了孝逸哥哥孩子的事情,已然传得洛阳城尽人皆知。设若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能戴下去,这桓二公子也太有忍耐了!
必是因为皇帝主婚,狄桓两家又是世交,被他父亲勒逼着上了马,到了狄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这一切,自己偷偷溜掉了。鸾哥儿不慌不忙,自己掀起盖头,四下里逡巡。那些婆子交头接耳乱作一团,仆人们四下里跑来跑去。
却见一名身着苗人衣裙的曼妙男子从里面悄悄出来,生得妖娆魅惑,步履轻盈。鸾哥儿在自家门房里偷见过此人一次,知道他叫蓝清儿,和孝逸哥哥两个暧昧缠绵。
鸾哥儿不由自主的悄悄凑过去,只怕别人听见,极轻地叫了他一声,毫无反应。便从后面推了清儿一下,吓得清儿猛一回身,见是披红挂彩的新娘子,略一迟疑,随后咧开嘴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