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声嘶力竭地喊:“快来人!本王在这里!”
然后,他有气无力地喊:“来人啊!”
最后,他奄奄一息地喊:“护驾啊!”
“护驾驾驾驾驾……”
回声,在井中回荡,久久,散了,安静了。
整整两天过去了,这日,紫湘趁着日头,将星月殿里的受潮的书拿出来晒晒,见古昔在殿中院子里练剑,随口问了一句:“古昔,主子问你将凤容璃送去哪里了?怎生温淑妃和钦南王府还在四处寻人?”
古昔动作一顿:“我,”他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地看紫湘,“我给忘了。”
紫湘:“……”
古昔大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沉迷练武不可自拔,然后呢,就善忘,时常连饭都能忘了吃。
紫湘看了一眼院子里化得差不多了的雪,有点同情宣王殿下,估计人都被冻僵了。
确实,被冻了两天两夜,纵使他有内力护体,不会被饿死和渴死,可是也快被冻死了。
井里面,时不时回荡两句呻吟:“来……人……啊……”
兴许是老天开眼,突然,传来声音。
“银桑。”
是个男人的声音,还有几分耳熟,凤容璃立刻竖起了耳朵,贴在井壁上细听。
且说枯井上面,五米远,一男一女,四目相对,一个闪躲,一个逼视,正是沈银桑与凤朝九。
凤朝九走近一步:“银桑,你在躲我?”
沈银桑退了三步:“怡亲王多虑了,银桑是戴罪之身,又是冷宫的废妃,不敢冒犯了王爷。”她移开眸子,语气疏离,“怡亲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这里是冷宫,若被人看见,会损了王爷的声誉。”
她现在倒是怕损了他的声誉,当日剜守宫砂的时候,怎不怕损了自己的清誉。这个倔得要命的女子,总是替他瞻前顾后,凤朝九恼火:“沈银桑!”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你别给我装傻!我为什么来这里你最清楚不过。”他不过是想她想得发疯,便顾不上人多眼杂了。
沈银桑咬紧牙:“我不——”
凤朝九哼了一声,阴森森地丢了一句话:“你再给本王装傻充愣,本王就在这里办了你!”
这般流氓行经,惹得沈银桑脸色通红,顾及着隔墙有耳,又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她推开凤朝九:“王爷自重。”
凤朝九纹丝不动,揽住她的腰,一脸痞相:“从本王三年前遇见你开始,便没打算对你自重。”
沈银桑抬头,红了眼,便要哭了。
凤朝九一瞧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便手足无措了,赶紧松手哄她:“你莫哭。”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给她擦眼泪,百般讨好,“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你不让我来我便不来了。”
被他这么一哄,沈银桑哭得更厉害了,水做的人儿,娇弱又倔强的模样,简直心疼坏了凤朝九,他将她捞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银桑,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他哪里不知道,她不过是顾及他,才这般拒人千里。
“九哥。”
凤朝九排行十六,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十一岁封了王后,便受人一声十六爷,只有怀里这个女子,总是喊他九哥,即便他再怎么哄,她也羞赧地喊不出口他的名字,便这么由着她喊了三年的九哥。
凤朝九拍了拍她的背:“嗯?”
“我已为宫妃,我们还能如何?”沈银桑哽咽,“日后,你别来冷宫了,我怕,”
她没有说完,只道了怕。
凤朝九知晓她怕什么,一个连死都不怕,连自残都不怕的女子,还能怕什么,怕他稍有不慎,怕他触怒龙颜。
“乖,不怕。”凤朝九俯身凑近她耳边,小声说,“等我皇兄一死,我便娶你,若是要等太久,我便杀——”
沈银桑惊得立马捂住他的嘴,环顾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也忘了哭,瞪着凤朝九:“这样的话,莫要再胡说,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惹得凤朝九心情大好:“好,不说,等他死了我再说。”
“……”沈银桑用力瞪他,然后推开他,不和他搂搂抱抱,十分担心有人路过,心惊胆战的。
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沈银桑一时慌乱便要跑,凤朝九拉住她,摇摇头,指了指身后那口枯井,牵着她走近了几步,细听。
“十六皇叔……十六皇叔……”
“凤朝九……凤朝九……”
这没大没小的!凤朝九笑了笑,让沈银桑退后了几米,运功一掌劈开了井口上面的大石。
光线顿时照进井中,凤容璃眼泪都被强光刺出来了,眯着眼看井口上的两人,特么的,他在这里受苦受累,这二人,还在上面光芒万丈。
凤容璃有气无力地吼道:“十六皇叔,你再顾着儿女情长,我就要撒手人寰了。”
凤朝九问:“你怎么在这?”
凤容璃浑身瘫软,出气多进气少:“先把我捞上去再说。”
凤朝九当然没有先捞他上去再说,而是转身对身边的女子说:“银桑,你先回去。”
凤容璃翻白眼!
凤朝九不放心,又追上去叮嘱沈银桑:“我方才与你说的话莫要忘了。”
凤容璃四肢抽搐。
“有什么事差冷宫外的齐统卫来告诉我,他是我的人”
还有完没完!他要口吐白沫了,用生命在呐喊:“十六皇叔!”
“急什么?”凤朝九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地折回井口,“又不是不捞你上来。”
井下的人咆哮:“老子快要冻死了!”
一刻钟后,羽和殿外,宫人速速来报。
“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宣王殿下回来了。”
凤容璃是被抬回来的,是被怡亲王抬回来的,他蓬头垢面满身是泥,连他亲娘也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温淑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儿,皇儿你怎么了?”
凤容璃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母妃担心了,儿臣无碍。”
温淑妃立刻吩咐宫人去请太医,又命人赶紧伺候凤容璃沐浴更衣,仔细查看,见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才稍稍放心:“这两天你都在何处?母妃和你钦南王姨父找遍了皇城也不见你。”
“儿臣被人打晕扔在了冷宫后面的枯井里,是十六皇叔他,”偷情一事就打住不说,凤容璃继续说,“皇叔他路过时发现了儿臣,不然,儿臣恐怕要冻死在那里。”
温淑妃闻言,脸色便变了:“是何人胆敢对你动手?”
“儿臣不知道。”说起来,凤容璃就恼火,咬牙切齿地说,“不过儿臣迷迷糊糊时揪下了那贼人的剑穗,若叫儿臣逮住了他,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凤容璃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倒是手里拽的那剑穗干干净净的,可见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掘地三尺找出那贼人来!
“那日在华阳宫东厢偏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间厢房是母妃差人为你准备的,那萧六怎会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那里?”
凤容璃只听到了一个重点:“萧六是谁?”
温淑妃:“……”怎么解释呢,她想了想,“一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子。”
凤容璃对什么凤凰不感兴趣,老老实实交代:“儿臣那日与昌覃侯比剑,便多酌了几杯,然后,”他有点心虚,“然后便不记得了。”他一口咬定,“反正有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敲晕了儿臣!”
温淑妃失笑:“若非有人敲晕了你,这萧六怕是你推都推不掉了。”如此说来,倒是那贼人机缘巧合助了他,温淑妃心有余悸,“你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岁,莫要在混不吝了!”
凤容璃深刻地反省:“怪儿臣我风流倜傥。”
温淑妃:“……”
凤容璃又咬牙,骂:“那该死的贼人,别让本王逮到你!”
星月殿中,古昔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此番,凤容璃也找到了,萧宁玉也送走了,顺帝忙着肃清御林军中的细作,天家几位王爷见东宫频频遭难,也都静观其变老实了,日子便安生了几日,年关不远,太子和周王敏王的大婚将至,颐华长公主路遇风雪,还有好几日才能回京,帝君下令,婚事暂且搁置,待长公主归,便行婚庆之礼。
颐华长公主是怡亲王的双生胞妹,半年前奉顺帝之名出使牧流族,与其说出使,倒不如说是驻守,颐华长公主善带兵,深得顺帝重用,可终归是女子,因她一人行程而延误太子婚期,着实事有蹊跷,紫湘本想来禀报颐华长公主归京之事,方走到门外,便听见寝殿中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
“别动,会疼。”
“我轻点,你趴着不准动。”
“疼不疼?”
紫湘失笑,主子又在给杏花换药呢,其实依她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主子却是相当紧张,一日两次,亲自给杏花擦药。
紫湘推门进去,正瞧见萧景姒在杏花腿上扎了个很丑的蝴蝶结,杏花似乎不喜欢,萧景姒却不准它动,它便乖乖趴在她腿上不动了。
“以后莫让人捉到了。”萧景姒每次给杏花擦完药,便会耳提面命一番,“以后还是不许乱跑了,省得让我担心,知道吗?”
“喵~”杏花乖巧地叫唤,萧景姒说什么,它都软软地应着。
萧景姒心情甚好:“真乖。”
紫湘走过去,道:“主子,颐华长公主之事,”
“饭后再说。”她问,“午膳准备好了吗?”
得,旁的事暂且不论,又到了杏花的进食时间,紫湘明白:“我这便让人传膳。”
然后,十几个宫人端来十几道菜品,全是鱼,红烧鱼,清蒸鱼,山药煮鱼尾,豆腐炖鱼头……一桌子的鱼!
杏花有点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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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更新,我决定,若是有时间,更肥一点,中午发,还是不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