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是不能……那也罢了。
她想起绮里晔调空了大半个崇安城的兵力进湘山找她,从山里一直把她抱回行宫,在浴池边帮她揉按扭伤的脚踝;想起他在鹰嘴峰上把她扑倒在地,狠狠地撕咬蹂躏她的嘴唇,他的手覆在她心口的位置上,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想起他曾经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人能为了爱情在刀尖上跳舞,而他后来犹如朝圣一般,赤着双足一步步踩着刀尖跨上九百九十九级漫漫长阶,在绽开的一朵朵鲜红血莲之上,为她做这一场艳绝天下的刀尖惊鸿舞。
所有的恐惧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爱上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个疯狂而又扭曲的变态。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并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就是他的一部分,也是她所爱的一部分。
他入地狱,那她便陪着他入地狱。
他被黑暗所吞噬,那她便被他所吞噬。
一滴眼泪从水濯缨的眼角平静地划下来,毫无声息地落进她铺散开来的黑发之中,消失不见。
压在她身上的绮里晔没有动。
水濯缨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缓缓地插进她鬓边的头发,在那里停留片刻,抽了出去。
水濯缨不知道绮里晔要干什么,睁开眼睛,看到他那只修长清俊的手就在眼前,玉白指尖上沾了一点水滴,因为床板上都是灰尘,所以那水滴还有点脏。
他望着自己指尖上的这一点水滴,凤眸中浓浓的黑色涌动得更加剧烈疯狂,几乎要滔天而起。
随即,水濯缨看见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身气息突然狂暴地运转起来,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退下去。
“不!”
水濯缨大惊失色。她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是以前听绮里晔说过,知道他这是在自断经脉!
她知道绮里晔一向对自己也心狠手辣,没想到这对习武之人最重要的经脉他说毁就毁,这全身经脉一断,轻则重伤瘫痪,重则直接死亡!
大急之下,她用了十成真力猛然一挣被绑住的右手。床头绑着她的木柱本来已经有些朽坏,在她一挣之下,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她出手如风,一下子点了绮里晔身上的三处大穴!
绮里晔内力远比她深,以她功力尚浅的点穴手法用在他身上,还无法把他点得动弹不得,但是对于阻止他自断经脉来说,已经够了。
绮里晔刚刚开始逆转周身内力,被水濯缨这三处大穴一点,内力自然而然地反弹回去,将她的手猛然震开,逆转的内力也消失于无形。
他睁开眼睛,一手缓缓地抚上她的咽喉扣住,仍然阴诡森然的纯黑色瞳眸,幽凉地俯视着她。
“拦着我,你会死的。”
水濯缨摇摇头,一言不发,挣脱出来的那只手把他拉下来,吻上他的嘴唇。
她吻得很轻很柔和,不引起人的欲念,只是一点点细致地触碰过他的嘴唇,犹如一场绵密的细雨悄无声息地落下。
绮里晔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应,就那么在那里任由她去吻。
他的手从她的脖颈缓缓上移,抚上了她的脸颊,随即又往她的后颈颈椎位置移去,突然毫无预兆地用力一按。
水濯缨眼睛一下子睁大,但紧接着目光就失去焦距,一点点闭了起来,陷入一片无底的黑暗之中。
……
等到醒来的时候,水濯缨已经在明郡王府自己的房间里。
似乎是已经被人伺候着洗过澡换过衣服,身上没有什么不适,只有后颈传来隐隐的酸痛感,这是被人弄晕之后不可避免会留下的。
先看到的是在她床边忙碌的白芨。白芨一见她醒来,又惊又喜,眼泪都一下子涌了出来,对着外面大喊。
“郡王爷!郡主醒了!”
水今灏一把推开门走进来,显然是一直都在门外徘徊等待,这时候满脸都是焦急关切之色。
“缨儿,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水濯缨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绮里晔呢?”
水今灏听她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绮里晔,目光一暗,闪过一缕无奈。
“我也要先问问你,你们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到了后半夜才发现那座废弃的林中木屋,那时候正好看到绮里晔抱着昏迷的水濯缨从木屋里面出来。
两人身上都是衣衫不整,绮里晔的裤子前档似乎被撕破了,水濯缨身上的衣物更是七零八落,只能勉强遮住身躯。更糟糕的是,她的肩膀和胸口上还有大片斑斑点点的血迹,双脚脚踝和双手手腕上都有被捆绑过的勒痕。
水今灏当即上前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绮里晔一言不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水濯缨往外走去。
他周身的气息太过诡异恐怖,就连水今灏这种久经血火杀戮的人,在他那阴冷幽凉黑暗森然的目光下,竟然也感到全身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催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