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覆在她左手上的消瘦手指轻轻地滑落到身侧,龙子衿的身形未动,又伸手将他落下来的手,重新握在手里,这一次,换她来握紧他。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对着日光昏黄如残血的红晕,龙子衿轻轻开口,哼唱的还是那首他最爱听的歌谣,山巅有风袭来,吹落了她双眸中的两行清泪,她想起和他的初遇: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眉眼弯弯,娇俏地笑问道。
“我叫……子言!”少年身体虚弱,颔首应着。
那日夜晚,他对她说,感激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会涌泉相报,可是,少女笑意盈盈地嘲弄道,“子言慕雨,启伞避之;子言好阳,寻荫拒之;子言喜风,阖户离之;子言偕老,吾所畏之。”
子言,是孔子的徒弟,他说自己喜欢雨却在下雨时撑伞,说自己喜欢阳光却躲在树荫下,说喜欢微风却关上窗子,那么子言,你说你要和我相伴到老,我怎么能相信呢?
借着最后一缕日光,楼夙登上了云山的崖巅,入眼的便是这如画的场景,男子身姿消瘦,依偎在女子身侧,夕阳西下,对影成双。
楼夙拿着一件白色的短绒披肩斗篷,立在龙子衿的身侧,她未回头,低缓问道,“楼夙,子言好像睡了……”
子言?楼夙皱眉,沉思了下。
“你可能不知道子言!”龙子衿扯了扯嘴角,握着楼缘的手,轻拍了拍,她莞尔笑道,“子言是我在雪山上救下来的少年,当时他浑身是血,刚刚被后母派人追杀,说来也巧,那天我刚在山顶上蹲了一支天山雪莲,准备拿回去给幽山上的老头子复命,结果,雪莲被我救人了……”
“大皇兄已经去了!”楼夙冷冷的打断了龙子衿的话,他听明白了,原来当日在东辰宫宴上,她认错的楼缘,真的是故人子言,那么所谓的后母,其实就是他的母妃祺贵妃。
龙子衿屏气凝神,许久,她红肿着眼眶,幽幽转过头来,仰视楼夙冷漠的双眸,“你在说什么?他是你的皇兄,你为什么要诅咒他呢?”
楼夙弯下身子,伸手扯着她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一手将她拽起来,一手稳着楼缘,让他略微僵硬的身子,平躺在地面上。
“你放开他,不要碰他!”龙子衿踉跄地蹲下,伸手揽过楼缘的身子,将他的头拥进怀中,垂眸,眼角滴泪,“太累了,你不要吵醒他,我求求你了……”
楼夙的一声轻叹,随风摇曳散去,他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颤抖着双肩清泪簌簌,无奈地将一旁的斗篷拾起来,披到她消弱的肩上。
夜色渐浓,皎月升空,山崖上冷风呼啸,她的哭声浓郁哀伤,他的眉心心疼不忍,楼夙仰头,凌冽扑面,高处果然不胜寒,失了她的心,得了天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