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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遇刺的消息在朝廷上似刮了一阵龙卷风,让满朝文武都惊骇得魂魄飞散,巍巍森严,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叩首在地,无人敢抬头凝睇天子容颜,特别是兵部尚书、侍郎等人,几乎已经将脑袋磕在地上,面容与地面相贴。皇宫内外,多重把手,凌霄殿每日轮班两百人,但竟然还让两个西域刺客得逞,闯进内宫刺杀帝王,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最关键的是,帝王龙体无恙,但当下权倾朝野的庞老将军极力推崇,准备让皇帝迎娶的侄女竟然也因此而殒命,这实在是……
巍峨的宫殿上,帝王座前的腾龙狰狞而张牙舞爪,凸出的鳞片闪烁着刺目的金光,匝匝迭起,令人惊恐,大殿中央猩红的地毯上,黑压压的跪着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一直延续到金銮殿之外的丈余汉白玉雕龙、瑞兽的层层石阶之外,宫檐斜角横飞,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毒辣,却笼罩的整个宫殿冷清得毛骨悚然,怵人眼目。
紫玉鎏金雕九龙腾飞的龙椅上,南宫辰轩闭着双目,墨色的朝服上的金丝绣龙在大殿内两侧发出幽幽绿光的夜明珠照耀下闪耀着清冷威慑的光芒,寂静,森严,拢住了所有的人的心。
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兵部尚书在这三伏天身体觉得冰冷,但额头上却已经汗流如雨,他偷偷的捏起袖子擦了擦汗,随后在六部排序的所有官员中重重的将自己的额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响,震得其他官员心里都怵了一下,随之只闻他道:“皇上,老臣该死,老臣护驾不周,致使皇上受惊,请皇上降罪。”
兵部尚书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其他的官员听闻,也都汗流浃背,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皇上也自上朝之后连句话都没有说过……
南宫辰轩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他双眼紧闭,面色冷清而刚毅,大殿外刺目的阳光投射进来,却照不亮这片深幽的宫殿,他俊美的脸上如刀斧雕琢一般的光亮,却也阴沉得充满戾气,少许,他睁开深幽的目光,微微的扫视汉白玉石阶下的群臣,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略带疲惫:“你的确该死。”
虽然寥寥几个字,却让兵部尚书几乎虚脱倒地,兵部的尚书、侍郎等人全部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满朝文武也无一敢为其求情。
南宫辰轩的目光阴沉,他面色冷沉的让人看不清思绪,而在龙椅后的重重明黄色幔帐内,一抹青绿色的身影却僵直的站在猩红的地毯上,素手微微的扶住一旁的石柱。
今日早朝,南宫辰轩特地将慕容娇娇也带来,因为他不容许她待在寝宫,并且命令林安无论他走到哪里,她也都必须跟随,所以,清早时,他将自己抱上了龙辇,一起来到金銮殿。
南宫辰轩的心思,慕容娇娇几乎能猜测出几分,如今庞小姐已死,虽然是嫁祸给了行刺的西域人,但册封贵妃和给予抚恤也未必真能安抚庞老将军和莺贵太妃伤痛的心,所以朝廷在无人可用之时,南宫辰轩必然要在满朝文武面前给远在边疆,为国效力的老将军一个交代。
“皇上,老臣该死,请皇上降罪”兵部尚书已不做抵抗,他深知此事兹事体大,他已无力回天,便只能求死了。因为,在政治手段上,南宫辰轩算的上是一个贤君,是非分明,纲纪严厉,但却也从不枉杀无辜,从登基以来,除了纳兰鸿飞的家眷被流放之外,其他的官员,甚至与当年太子妃有亲伦关系的慧德妃都还能安然跟随汝亲王前往封底安养,足以见证皇帝的仁德。
慕容娇娇轻垂长睫,她脚步轻缓的在幔帐后轻挪,因为她明白,如果南宫辰轩光治兵部尚书的罪名,或者罢官、罚俸也未必就能够安庞之重的心,庞小姐毕竟是庞氏一族最为适龄的女儿,据她所知,庞氏还有一个嫡系孙侄女,但年方六岁,就算要入宫成为嫔妃,起码也要等上十来年的时间。
“朕想来赏罚分明,不过朕今日不降你的罪,你自己去永乐宫领罪吧”南宫辰轩的声音异常冰冷,威慑的声音震动朝堂。
慕容娇娇脚步停住,微微有些震惊,但随之明白他的意思。她瞌目,南宫辰轩早已经不是她认为的轩儿了,他长大了……
朝堂上掠起惊诧之声,但林安尖锐的声音已经传扬:“退朝——”
……
回凌霄殿的路上,南宫辰轩环抱着慕容娇娇坐在宽阔的龙辇上,前面垂落的明黄绣腾龙垂幕遮掩了所有人窥视的视线,林安手持清道鞭,在前面噼里啪啦的抽着,使得路经御花园的宫人都吓得纷纷闪避,远远的对这慢慢颠簸驶过的龙辇跪地磕头,匍匐着不敢动。只因,前日深夜发生在凌霄殿的事情,和宫上下都已经听闻,所以人人心惊胆战,唯恐有个万一,就受牵连。
慕容娇娇依靠在南宫辰轩的怀中,娇小的身子卷缩的跟一只猫儿一般,而她的乖巧的沉默却并未让南宫辰轩满意,他轻抚她的鬓角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细嫩的脸颊,在车辇行至一处无人的河岸柳林时,目光幽深的凝视因清风吹拂而撩起垂幕时映入眼帘的大片随风荡漾的柳条,他沉沉的道:“你今日为何不说话?”
慕容娇娇闭着双眸,听闻南宫辰轩的话语时,长睫微颤了一下,随之幽幽的睁开,声音清淡而柔和:“你要我说什么?”
南宫辰轩剑眉微黜,他有力的双手将慕容娇娇环住,钳住她的下颚抬起,顿时,南宫辰轩幽深的目光对上了慕容娇娇清透的眸子,凝视的瞬间,南宫辰轩身子震了一下,随之闭上双眸将她再次拥抱在怀中,薄唇吻上她的眼。
也许,是慕容娇娇那夜的泪水仍然牵动他的心,让他欢悦却又疼痛,爱恨交织缠绵,所以他对她的情绪也跟着反反复复。南宫辰轩环着慕容娇娇,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额前,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问道:“娇娇,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慕容娇娇靠在她的脖颈间,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几乎将自己笼罩包围,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环住他的精壮的腰身,在南宫辰轩胸口骤然失了原本沉稳的节奏时,红唇微微抿起了一抹笑意,他始终是在乎她的,虽然他现在冷得让她看不清他的心,但是她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慕容娇娇有些沉醉,她依靠在南宫辰轩的怀中,突然有些贪恋这种温暖和这样的温柔,她岔开话题,却又缓缓柔柔的答非所问:“皇上今日的计策很好,莺贵太妃会懂得分寸的。”
其实南宫辰轩今日的计策很好,他不直接处置兵部尚书,反而将他交给庞之重,这样一来,就等于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丢回了锅里。因为远在边关的庞之重和待在长乐宫中伤心欲绝的莺贵太妃也都在等着皇帝给他们一个交代。
但,南宫辰轩的做法只怕要让莺贵太妃等会想哭都哭不出来,他将一朝的三品兵部尚书到永乐宫中请罪,这从表面上看无疑是给庞氏一族莫大的隆宠,但是若是庞氏一族当真敢降罪或者惩戒朝廷命官,那么他的行径也自然会被天下人议论,更是会激起朝野上下的愤怒。
所以,庞之重如果治罪,他就会引起民愤和朝野的不满,从而人心涣散,若是他想取仁德而不治罪,那么就是顺理成章的保了兵部尚书一命。而莺贵太妃想要请示远在边关的庞之重,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足够兵部内部自己想出办法来自救。
南宫辰轩薄唇微扯,但眼底却依旧清冷,没有一丝笑意,他呼吸渐渐的沉重,对于这个洞悉自己所作所为的女子爱恨不能,他捧起她的脸,在看到她细密的长睫颤动,目光似水,红唇娇艳时,面色更为紧绷了,他有些情动的吻住她,在这被迷惑的瞬间忘却了之前的疼痛,他的双手亦的紧紧的箍住她的纤细的腰身,动作从轻缓渐渐的激烈。
慕容娇娇觉得自己几乎被溺毙,她呼吸颤抖,而南宫辰轩则是离开她沁香的气息后,立刻闭上双眸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哪里,早已经混乱得如同麋鹿乱撞,而南宫辰轩则是压抑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慕容娇娇靠在他的怀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心,因为她明白南宫辰轩并不想碰她,刚才虽然发于情不自禁,但是他依旧很快的控制住了。
昨夜,他拥着她入眠,她试图证明自己,但他却似轻微的退缩了。她明白他的心里仍旧有一道无法复原,却又看不见的伤,于是她承诺自己再不会犯同样的错,会与他相随相伴,永不分离,但是他看自己的目光却沉得似漆黑的深夜一般,让她顿时觉得迷路了,觉得心慌。
闭眸,慕容娇娇依靠在他肩头上微微喘息,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
山野中,受了重伤的孤独宸绝躺在山林中的溪水旁整整一天一夜,马匹墨色鬓毛的神驹也受了伤,马背和马腹因为南宫辰轩的汗血宝马的冲撞而撕裂的皮肉,它伏在地上,通透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主人,鼻子里喷着白色的雾气。
今天太阳升起前,尼服带着重伤翻山越岭,跟随着皇城后山上打斗的痕迹一直追到山林的悬崖峭壁处,然后又牵着马,追着地上一滩滩的猩红发黑的血迹摸索到了树林中,最终,在溪水旁的卵石摊上看到了孤独宸绝躺在水泽旁,满身伤痕的身子。
他立刻冲上去,惊恐的以为孤独宸绝已经死了,但在触及他的鼻息和心跳的时候,却欣喜的跪地对这天空双手环胸,感激真神的护佑。
孤独宸觉得昏厥了一天一夜,尼服虽然自己也带着极重的伤势,却还是入山去采一些自己人的止血草药,打猎生火,一直照顾到他醒过来。或许,是孤独宸绝身上的霸气使得周遭即便闻到了浓重血腥气息,也不敢出没的狼群前来吞噬他的肉,也许真的是西域的真神显灵,护佑住了那片大漠草原上唯一的年轻、杰出首领,所以,他还活着。
孤独宸绝睁开双眼时,全身烧得滚烫,他沉重的眼皮在三伏天的太阳光下照射得火辣辣的疼,但当他一动,身上的多出伤口便如同撕裂一般的疼。尼服见他醒了,赶紧上前抚起他,用山林中宽厚的树叶卷起,盛了水喂他喝下去,随后又取了几片摘来的药材捻进他的嘴里,道:“三哥,这是草药,可以护住心脉。”
尼服找了孤独宸绝一天一夜,此刻又忙碌不停,自己身上又带着重伤,所以声音异常的沙哑,他一开口,便咳嗽了两声,眼睛已经熬得通红,却还是悉心照料着孤独宸绝。
孤独宸绝转醒,他听到尼服的声音,将口中的药草嚼烂,吃力的咽下去,随之沙哑得几乎无法发声的声音带着虚弱,道:“是你来了。”
尼服有些心痛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满身狼狈,但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忙道:“三哥,你再休息一会,我喂你吃完东西后,我们就立刻离开,中原已经不能待下去了,中原的皇帝并非善类,我们还是赶紧走。”
孤独宸绝听到这句话,却是哑然一笑,他挣扎着坐起身,大口喘息着,随后自己拿起一旁卷起的树叶,舀了溪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甘甜的水冲淡了口中浓郁的苦涩,但他依旧蹙起了剑眉。
“我睡了几天?”孤独宸绝缓过气来,看了一眼热辣辣的太阳和周遭密集的树林,沙哑的问道。
“我找了你一天一夜”尼服从篝火的架子上取下烤熟的肉,用身上的匕首切开,只见里一阵热腾腾的香气扑出来,十分脆嫩,他吃力的切成一块一块,放在树叶上包好,递给孤独宸绝,随后走到溪水旁捧了水浇在自己脸上,洗去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和灰尘,随后坐在卵石上,喘息着道:“三哥,这一次我输得一败涂地,我们是中了大周皇帝的计圈套。”
其实不用尼服说,孤独宸绝也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但他却低哑的笑起来,的确,他的确输的一败涂地。大周的皇帝设计假皇太后前往终南山,其实这就是一个局的开端,而他发现自己中计之后,若是立刻放弃逃走,或许还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可是现在,该抢的没有抢到,反而落得这样凄惨。
他吃力的起身,高大的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晃了两下,西域人强壮的体魄令他很快恢复了几分气力,他冷冷的道:“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他的确有胆识,最关键的是,他的运气很不错,居然能有一个那样的美人帮他。”
尼服听到孤独宸绝这句话,整个人怔了一下,很是担心的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到自己的马匹身旁,拍了拍,又捋了捋那黝黑发亮的鬓毛,笑道:“我原本以为,这个倔强的美人就如同我的马一样,性子虽然烈,但终究能够驯服,让她温顺的跟着我。却没有想到,不是我不能驯服,而是她早就有了主人。”
尼服一惊,他站起身道:“三哥,姑娘与大周皇帝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母子,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三哥,就算你恨姑娘,但她毕竟与我们相识,所以还请三哥出关之后高抬贵手,千万别为难姑娘。”
孤独宸绝身子一震,随之目光森冷的望向尼服。尼服一惊,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他从来都不曾违逆过三哥的意思,但是这一次……
“你是怕我将他们的事情公之于众?”孤独宸绝声音异常的冷,沙哑的声音带着威慑,那天生的霸气和威严即便此刻狼狈潦倒也不曾有半点减少,似乎,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尼服低着头,道:“三哥,大周的天子心思谙沉,手段非常,我们闯入凌霄殿之时,他虽有惊诧,但却依旧镇定自若,因为在您直奔寝殿时,他一出手,并非与我交战,而是先杀了他身后惊惶纠缠的女人,这几日,我也打听出来了那被杀女人的身份,据说那就是镇守边关,威风赫赫的庞老将军庞之重的嫡亲侄女,她入宫时想嫁给大周皇帝做妃子的,可如今大周皇帝不仅杀了她,还将罪名嫁祸给我们,使得庞之重与西域水火不容,足见此人心思缜密阴暗,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还有可能会中计。”
孤独宸绝目光一冷,他神色有些诧异,随之面色有些阴沉,他喝道:“你说什么?”
尼服明白这件事孤独宸绝一定会觉得惊讶,因为他也不例外,不过若非是自己亲眼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他也不会失手受这么重的伤,他道:“三哥,或许天下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个皇帝的确非同小可,六年前,他登基时,前臣相纳兰鸿飞的被流放边关的亲眷就曾说那个十岁的皇帝是个心有权术的魔鬼,而他背后的皇太后更是个心机沉重,但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将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放在眼中,可今时今日的一切都证明了那些传言不虚,甚至,大周国的先皇帝突然性情大变,沉迷女色也许都暗藏玄机。”
孤独宸绝僵住了,他眯起双眼,随手握紧了手中的银鞭,不错,六年前他的确接受过这些密报,只是他当时根本没有将一个十岁的孩子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他遇见上这个少年是才……
“庞小姐死了,南宫辰轩也必然要给庞之重一个交代,他可有什么表示?”孤独宸绝的薄唇紧抿,眼底闪烁着阴沉的光芒。
尼服上前,十分谨慎的道:“大周天子册封了那个死去的女子为贵妃,下葬皇陵,并且为了安抚庞之重,将失职的兵部尚书交给了莺贵太妃发落,此事皇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在议论,庞老将军和莺贵太妃会不会处置兵部尚书。”
“将一个朝廷命官交给一个后宫女人处置?”孤独宸绝目光一闪,错愕之中更明白了南宫辰轩这么做的意思,他是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回给了庞之重。庞之重一直逼迫皇帝给他交代,于是南宫辰轩便这么交代了。孤独宸绝骇然的眼神之中却又惊诧,但随之却图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那沙哑的声音真的林中的鸟儿受惊扑翅飞起,黑压压的一片掠过头顶上上空,草丛中的一些动物也随之奔离。
“三哥”尼服看着孤独宸绝的模样有些担心。但孤独宸绝却阴沉的目光,冷笑道:“好,很好,果然是一个有勇有谋,更是有胆量的皇帝,也只有这样的男人还配跟我孤独宸绝抢女人。”
说完,孤独宸绝似突然恢复了精神一般,他揪住神驹的鬓毛翻身上马,尼服吓住了,来不及说什么,赶紧将剩下的一些烤肉塞进包袱里,也跟随着上马,问道:“三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出关”孤独宸绝冷冷的说道,随之驾马前行……
……
御书房中,南宫辰轩绝闭眸坐在龙椅上,面色冷清阴沉,而整个书房内,除了窗格处吹来的阵阵清风掀起幔帐和案几上的宣旨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寂静的几乎令人窒息。
书房的御案前,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他低头沉默着,等待着主上的发话,但南宫辰轩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过了许久,幽幽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你们没有找到孤独宸绝的踪迹?”
那男子身子一抖,立刻道:“属下无能,属下接到皇上的命令之后,便率领人手秘密寻找,也的确在悬崖峭壁上发现了大量的血迹,但是属下跟随着血迹一路追寻下去时,却在溪水旁发现的篝火堆和一些护心脉,止血的草药零散叶子,看地上的痕迹,应该有两匹马,已经朝西边走了。”
南宫辰轩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睁开幽深的双眼,目光清冷而复杂,少许,他低沉的道:“走了就算了,汝亲王那边的事情如何?”
跪在地上的男子震了一下,有些诧异帝王这漫不经心的话语,但随之,他立刻收敛了自己的心绪。前天夜间,凌霄殿遇刺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听说了,但皇帝却在事情发生后两天才命令他去寻人,这其中的怪异他早有察觉,但却又不敢细想,因为皇帝似乎是故意想放过他们。
低垂下头,男子的声音平稳:“回禀主子,汝亲王一直服用丹药,从表面也看不出来情况,不过再过三个月就是行宫秋猎的大日子,几位亲王都会回宫朝见皇上,待到那时,想要探知情况会更容易一些。”
南宫辰轩目光微眯,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出去。
黑衣男子低头,起身快速的消失在书房外。
林安侯在一旁伺候,他看着帝王清冷的侧容,窗格中的阳光斜射进来,却照不到他身上,但在汉白玉地砖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却笼罩住他,让他威严俊美的面容看起来十分不真切。他心头微戚,但却还是上前,小声道:“皇上,该用午膳了,小姐在寝殿等着皇上呢。”
南宫辰轩的面色陡然一冷,连目光都瞬间暗沉起来,林安震住,吓得立刻叩跪在地上,忙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南宫辰轩目光冰冷的凝视着林安,而林安则是匍匐着一动都不敢动,低垂的脑袋几乎与帝王脚上的红毯贴合在地上,他一双眼睛看着帝王的墨色龙纹戎靴,心头七上八下的打鼓。
自从那前天夜间发生刺客的事件后,皇帝带着小姐回宫,便一直都是如此,常常一个人冰冷安静的坐在书房中一动不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朕不饿,你下去伺候小姐用膳”南宫辰轩冰冷的声音从林安的头顶上飘来,林安的心一沉,立刻道:“是,奴才遵旨。”,说罢,起身快速的退了出去。
寝殿中,案几上的已经摆满了膳食,道道都是南宫辰轩平日爱吃的菜,但是慕容娇娇坐着侯了许久,等来的,却是林安馒头大汗的急促身影,他边跑边道:“小姐莫要等候了,还是先用膳吧,皇上不回来了,让奴才先伺候小姐。”
慕容娇娇清透的目光微沉,她轻垂长睫,深吸了一口气。月儿见状,忙道:“小姐,皇上肯定是在御书房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才不能来,而且皇上不是也派了林公公来伺候小姐用膳了吗,可见皇上时刻牵挂着小姐,小姐还是先吃吧。”
锦瑟看了一眼慕容娇娇失落的神色,也跟随道:“月儿姐姐说对,小姐要保重身子才是,免得皇上忧心啊。”
林安也笑着上前,拿起银针还是试毒,随后执起白玉镶银的筷子,挟了几块慕容娇娇平日最喜爱吃的鹿肉放在她面前的翠玉碟中,笑道:“小姐,这是皇上特地吩咐人去后山上打的鹿,按照小姐的口味做成的酱鹿肉,小姐尝尝吧。”
慕容娇娇看着这些饭菜,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南宫辰轩现在对她的态度越发的令她无法捉摸,仿佛若即若离,却又飘渺不定。他想念她时,甚至将她带到朝堂,似乎一步都不能离开,可是才隔了几个时辰,他却有连见她都不愿意。
慕容娇娇推开椅子起身,纤弱的碧色身影如同飘舞飞去一般的走向了内殿,使得一群宫人都膛目结舌的不知该是好,而那淡漠的声音却在屏风后缓缓的传来:“撤下吧,我不想吃。”
慕容娇娇回到内殿,躺在床榻上却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窗格外闷热的风吹拂进来,似乎也在让她心烦意乱。躺在片刻,慕容娇娇的素手不由得烦躁的揪起床单,而后起身,空荡荡的大殿内,嵌碎销金的方砖如镜般长绵不见头,如云雾一般的明黄色幔帐重重叠叠,用镶金的腾龙弯钩束住,却还是因为外面的风而扯下一些,半垂半落,遮掩住了半边窗格,那刺目的阳光从幔帐中透进来,使得大殿内黄橙橙的一片,更为的华贵。
慕容娇娇实在睡不着,心里似被什么堵住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闭上双眼,随之起身,踏出寝宫前往后殿,绕过几处曲折回廊后,走到一处藏书阁前停下了脚步。她原本是想去后花园看看那里的花草,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份兴致了,于是在抬头看到鎏金挥洒的‘藏书阁’时,心一动,抬起纤细的素手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沉重的青梨木门被推开,藏书房内十分干净,却也透着几分生疏的气息,似乎这里宫人不常来清扫,她轻步走进,环视四周,只见周围除了六扇雕着镶金菱花的窗格之外,便都摆放着乌木沉重的书柜,许多书籍都因为摆放不下而竖之高阁。
慕容娇娇走到一处书柜处,随意拿了两本翻阅,目光略显震惊,因为竟然是大周国的帝王册和本纪。慕容娇娇突然突然想起来南宫辰轩曾经对自己说过,大周国的开国太祖所爱的女子也曾经是一位王妃,于是便好奇的开始寻找第一本帝王册,然,当她翻到时,却只见上面留有寥寥几字,也因为后宫女子甚多,而不知道那所谓的心爱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慕容娇娇的手将在了书典上,心头更为烦闷了。但她随之却不由得轻笑起来,或许南宫辰轩那日那般说,只是为了哄她而已,更也许,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但是那样一个女子,就算是帝王的心头之人,也不能记载入史册,因为她曾经的身份,所以她只能被摸得干干净净。
人活一世,草木一枯,平生追逐的最后也不过的三尺灵位和一杯黄土。慕容娇娇略略失神的看着手中的典故,随之合上了书册,转身踏出了藏书阁,慢慢的走在曲折画栋精美的回廊中。太液池的水,环绕过凌霄殿的后殿凉亭,如同双月环抱一般从走廊下面连接到凤仪宫。正午的阳光洒照在水中波光粼动中金灿灿的水波映照在亭台上空,破碎金光游动。
慕容娇娇身着碧色长裙,长长的摆尾拖沓其后,简单的发髻上只有三枚玉簪和一朵白玉所雕的珠花,长发垂落胸前,闷热的凤从湖面掠过,吹在她身上竟然带着几分凉爽,萦绕起她的发丝飘荡,迷住了她的双眸。
微微失神的看着太液池的碧绿水波,碎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笼罩出了一层淡泊的光华。突然,周遭一阵轻微的窸窣动静,慕容娇娇一惊,立刻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两个太监正朝这边走来,并且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在说什么。
慕容娇娇敛神,她立刻快速的闪躲到了一个石柱旁,但那两名太监虽然不看路,二人低头接耳,却也快速的端着一些东西朝她的方向走来。慕容娇娇双眼微眯,随后一个轻盈的翻身,上了长廊的红色琉璃瓦顶,躺着不动,只听到走廊下沉闷的声音走过,还伴随着细小的议论声。
慕容娇娇的耳力十分好,屏息一听,便听到他们在议论莺贵太妃在永乐宫大哭不止的消息,皇帝为此,赏赐了不少东西前去安抚,但却始终未能平复。兵部尚书在永乐宫前跪了几个时辰,也昏厥过去,已被送回府邸,最关键的不是这些,还有太皇太后突然前往永乐宫安慰莺贵太妃的事情。
慕容娇娇听到这件事时,略略有些震惊,太皇太后去安慰莺贵太妃?六年,这两个从来都不曾相聚过,而今时今日竟然突然有了兴致去登门安慰,这实在太过可疑。慕容娇娇沉思片刻,又看了看天色,随后在那两个人离开后,翻身下来,站在回廊中沉思……
黄昏日落,慕容娇娇回到寝宫,却依旧是空荡荡的。但大殿内的月儿、锦瑟和静嬷嬷、李嬷嬷、林安等人都快乱成了一团,她奇怪的看这些人,而月儿在看到她那纤弱的碧色身影时,先是一怔,随后几乎是哇的一声都快哭出来了。
慕容娇娇有些莫名其妙,但林安却冲上前来,道:“小姐,您吓死奴才了,奴才还以为您因为生皇上的气跑了呢,奴才们的心都快跳出来,四处找您,差点都快将凌霄殿搬了家。”
李嬷嬷也上前,她喘息道:“小姐这是去哪里了?月儿和锦瑟入殿想看看小姐醒了没有,却不见了人影,两个人都吓得懵了。”
慕容娇娇这时才发觉他们一张张的面孔上满是恐惧,看她的眼神也极为胆怯,仿佛,她就是他们的性命,若是她不见了,她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一般。慕容娇娇神色呆了呆,随之却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我没事,你们多心了,我只是闷了去后殿走走。”
月儿眼眶通红,她道:“小姐要出去走,也不通知奴婢一身,奴婢好跟随伺候啊,小姐这么闷声不响的离开,奴婢们都快吓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