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古夫子问到,纪子期便将那日制造投石机的方法和原理说了一遍,最后道:“学生只是提供了想法而已,具体是云四制成的!
林大人和夫子要是有想细问的,可以问云四!”
对于她的不居功,林寒轩赞许点点头,道:“原来还需要通过计算!当日陛下收到消息后,曾召我进宫询问过,当时我便提出希望制造之人在场指导。
不过恰好你们在第三题考试中,紧接着又临近年关,这事便拖到了现在。
元宵后兵部尚书追得急,我让人先试着按你们之前那个投石机的样子整了几个样品,都不成功。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
然后转向古夫子,“古夫子,这几日就要向您借小雪过来帮帮忙了!”
“没问题!”古夫子爽快道:“刚听小雪这一说,老夫也来了兴趣!走,咱们现在去瞧瞧吧!”
“林大人!不知这投石机制造出来,是想用在哪个方面?”
其实纪子期心里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天凉伤患营里留给她的记忆太悲痛,花二虎的音容随着时光的流逝,已渐渐模糊。
可那张年轻脸上对未来的渴盼和对死亡的不甘心,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想看到战争,不想有战争,更不想自己成为战争制造的刽子手。
“用在前线军中,增强我黎国军事实力!”林大人眼里发亮。
纪子期心中苦笑,果然还是如此!
林寒轩看着纪子期变得苍白的容颜,想起她曾女扮男装深入天凉前线见过残酷的战争,怕是让她有了不好的联想,忙转移话道:“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先去瞧瞧问题所在!”
一整天下来,纪子期心里都堵得慌,心不在蔫。
古夫子和林寒轩沉浸在投石机的神奇力量中,并没有留意到她。
黎渊因为一早见识过,已没什么新鲜感了,反倒对纪子期恍惚的神色有几分好奇。
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工坊后,纪子期并没有回蒋府,而是去了皇宫外等杜峰。
确认投石机用途的那一刻,她心脏紧缩,迷茫无助,唯一想到的人只有杜峰。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杜峰,紧紧地抓住这片浮萍。
杜峰一出宫门,便看到倚在马车边上的纪子期。
素衣轻扬,发丝飞舞,二月的寒风吹得她的小脸通红,双眸无神地盯着某处神游,面上无意流露出的脆弱惹人心疼。
就像在天凉时的那个月夜,神魂已失,周遭的一切与她格格不入,清冷而又孤寂,比那寒风比那月色还要冷。
杜峰的心骤痛,柔声唤道:“期期!”
沉思中的人儿好似被惊醒,眼里光芒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渐渐明亮,隐约有着水意在其中滚动,浸得那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湿漉漉的。
“杜峰!”纪子期面上展开笑颜,如雨后春日枝头颤巍巍盛开的第一朵花,倔强而娇弱,惊艳而夺目。
他不由得禀住了呼吸,紧接着,便看到那朵花朝着他飞奔了过来。
纪子期奔到他面前,如燕子投林般,投入他怀中,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然后杜峰听到怀中人儿,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杜峰,抱紧我!”
他心酸不已,紧紧地搂住她,紧得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耳边是熟悉的心跳,鼻端是熟悉的气息,怀中是熟悉的身躯,纪子期彷徨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找到了依靠。
她紧紧搂着他,不出声。
他紧紧拥着她,也不出声。
有人说,心与心的交流根本无需言语。
以前纪子期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感觉,可在杜峰的怀中,她觉得他懂了。
他懂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迷失和彷徨。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皇城外的宫灯点亮了,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情绪好转的纪子期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车夫和守城官兵的面,主动地抱着一个男人,虽然是她的未婚夫,她还是有点害羞。
“杜峰,可以放开我了!”她轻声道。
杜峰松开了些,却并未全然放开她,“期期,怎么啦?”
纪子期从他怀中抬头微笑,“先前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杜峰唇角咧成奇异的弧度,眼里满是热切,“是因为见到我吗?”
“嗯!”纪子期点点头。
杜峰心中像喝了蜜般甘甜,全身像刚与人打了一场架似的,热血沸腾。
他盯着她翘起的红唇,忍不住就想将心中的火热发泄在那上面。
纪子期看着他变深的眸子,轻笑道:“杜峰,这是在宫门外,好多眼睛盯着呢!”
“那咱们上马车上去好不好?”杜峰盯着她的唇直咽口水。
“不好!”纪子期撅起嘴,“你不想知道我刚刚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你说,我听!”杜峰微敛心神。
纪子期将投石机一事讲了一遍,道:“如果成功的话,最后要用到前线军中!”
杜峰明白了她心中的纠结,将她重新搂进怀中,道:“期期,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之事。
投石机运用到战场上后,黎国军力将大大增强,周边列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反而不会有你担心的战事发生!”
“我知道!杜峰!短期内是这样的。可是投石机并不复杂,周边列国不需要花费太长时日,便可仿造出来。
到时候,这便不再是优势了。一旦双方都在战场上应用起来,伤亡会更加严重!”
纪子期想起无数人被巨石压成肉饼,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性命的场景,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然后又在心中苦笑起来,战场上武器的发展历程,本就是用无数战士的性命堆积起来的。
旧的武器没有优势了,便会再研究各式各样新的武器。
就像现代的各国一样,在这样的和平年代,每个国家都拥有自己独特而致命的武器。
纪子期不是不明白,反而她比任何人都异常清楚地认识到,制止战争的方式,除了经济的发展,另外就是军事力量的强大。
只不过当这武器出自她之手时,在和平年代下生长的她,在心中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当她被杜峰紧紧搂在怀中时,那些伤感好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期期,你说的对!可是如果黎国不先提前造出更厉害的武器,不抢占先机不占据优势,等别国抢先造出来,到时候才是黎国真正的悲剧!”
杜峰亲吻一下她发顶,“期期,你现在做的事是为黎国百姓造福,是正确的事情!”
“嗯!”纪子期仰头望向他,眼含温柔,“我没事了,杜峰!刚刚只是心里一时有些感触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杜峰盯着她的双眼。
“嗯!”
“到我有事了!”杜峰狠搂一下她腰身,那炙热烫得纪子期双颊通红。
纪子期咬着唇瞪他,娇嗔道:“讨厌!”
“你还诱惑我!”杜峰恨恨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诱人风情,不能下嘴也不能下手,心里痒得发痛,话语中便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纪子期突地笑了,柔声安抚道:“好了,乖!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补偿你好不好?”
“下次?又下次?”杜峰眉一挑,“期期,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已经许诺了多少次下次了?
不准我晚上去你房里,说是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不准我白天亲你,说是怕被岳父岳母发现责怪你。
现在也不准我亲你,怕被别人看见笑话你!
期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碰你?”
杜峰越说越觉得可疑,看来这一个月来被这小丫头片子给耍了!除了除夕那晚外,貌似他已经很久没尝到甜头了。
纪子期心里咯噔一下,这厮这么快就发觉了?
看着杜峰凌厉的眼神,当下面上笑得更甜,声音更娇:“哪有,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嘛。”
说完踮起脚尖,主动地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后退两步,娇笑道:“下次再见哦!”
然后三下两下爬上了马车。
杜峰抚着被她亲到的地方,心中冷哼一声,看来小丫头,在跟爷玩心眼呢!好啊,爷陪你玩!
在工部工坊待到现在才回来的黎渊,正巧碰到纪子期主动亲吻杜峰的那一幕。
心中觉得刺眼的紧!啊,不知羞耻的小丫头!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吻男子,难怪掌珠争不过!
“见过大皇子!”未离去的杜峰见到黎渊后,拱手行礼道。
“杜将军免礼!”黎渊异常客气地回礼后,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了宫门。
——
纪子期根据不同的距离,设计了大约三四种的方案,有有经验的云四在一旁协助,投石机的制造基本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
不过三四日的时间,就制造了出来。
而且试验过程无丝毫阻碍,基本是最完美的结果。
林寒轩看着一旁眉眼弯弯的纪子期,心中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老爹不顾他的威胁,也要将纪氏一家身份捅破的原因。
这么优秀的曾外孙女,怎么舍得不认回?
投石机一事,因属军事机密,进行得悄无声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云四被暂时地留在了户部工坊。
古夫子黎渊几人绝口不提此事。
因此除了蒋大师、孟大师、户部林尚书之外,朝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术师协会内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没人知道更好,省心!此时在术师协会古夫子院子里的纪子期,无聊地想。
如果说棋林学院是一所高中或大学的话,现在的术师协会,类似于研究生与导师之间的关系。
所以虽说是拜在古夫子门下,但授课时间少,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研究。
哦,不是,还有黎渊那个家伙。
纪子期无聊地翻翻摆在前面的那些术数题,没什么难度,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园子很大,纪子期和黎渊现在所处的“古学堂”虽不靠近院门口,但实在是因为太静,外面的一点风吹响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敲门声响了之后没多久,听到门吱地一声打开了,容若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请问有何事?”
“我是马夫子门下的贾轻,古夫子在吗?”是个年轻温润的男子声音。
“古夫子今日出去了,贾术生若有要事,可择日再来,或留下口信,古夫子回来后,容若定会转达!”
“那,古夫子新收的两位学生在吗?”贾轻问。
“在!贾术生可是要找杨术生与纪术生?”
“也可!”
“贾术生请稍等!”
不一会,古学堂外响起容若的声音,“杨术生,纪术生,马夫子门下的贾术生有事求见!”
纪子期看了黎渊一眼,黎渊道:“带他进来吧!”
很快古学堂外出现了两人身形。
容若身后跟着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一身月牙色长袍,谦和有礼,看上去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杨师弟,纪师妹,在下马夫子门下贾轻!”贾轻行礼道。
纪子期和黎渊起身回礼,黎渊道:“古夫子不在,不知贾师兄有何事找我师兄妹二人?”
“在下是替我家夫子下帖子来的!”贾轻彬彬有礼,“我家夫子一心埋头钻研术数,对身外之事甚少关注。
前几日才知古夫子已回术师协会,本来两天前就欲下帖邀请古夫子及二位一聚,奈何几日不见众位踪影!
昨日听闻古夫子及二位又立下一大功,我家夫子好奇之下,便遣在下今日过来送帖。
古夫子虽不在,幸好两位还在。帖子放下,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说完好似怕纪子期和黎渊拒绝似的,放下帖子行了礼就走了。
动作虽从容,可不顾主人家意愿的行为,还是泄露了他的迫切。
才轻松了不到一天,就有麻烦上门了?
黎渊拿起帖子随意瞟了一眼,“马尚舟?一等术师,据说在一等术师排行中已超过了古夫子。
不过十年前,倒是在古夫子之后,如今古夫子这一回来,怕是担心又被古夫子超前,急急地想打探底细吧!”
“排名?一等术师还有排名?这个我倒是从未听说过!”纪子期好奇道。
黎渊嗤笑道:“这也难怪你孤陋寡闻!这排名本就只有术师之间才知晓,你太爷蒋大师和孟大师都未必知晓得一清二楚!”
“为何会如此?”
黎渊道:“除了三等术师外,一等术师和二等术师之间,朝廷及协会内已明文规定,不可斗数。
只是这人都有沽名钓誉之心,就算比不了,也总想知道自己现在声名如何,排名何几!
于是便有了术师内部排名,至于这排名的方法及标准外人无法知晓,却相当具有权威性!”
“那你…”纪子期本想问你为何会知晓,转眼想到他是大皇子黎渊,皇家密探无处不在,知晓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依我看,这次的帖子未必只是针对古大师一人,说不定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
黎渊略带嘲讽地道:“你身为刚出炉的术数大赛的优秀学生,这点倒算不了什么。想必那些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你身为蒋大师曾外孙女这一重身份,就有些意思了!
这些人不敢挑战蒋大师,亦赢不了蒋大师,若能赢得了他曾外孙女,这心理上或许能痛快几分。”
也不知他的嘲讽是对着纪子期,还是对着别人。
接着面色一变,唇边挂上笑容,“纪师妹,过两日,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不只不能丢夫子的脸,也不能丢你太爷蒋大师的脸!”
纪子期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容,亦笑眯眯道:“杨师兄,你为师兄,我为师妹,你为男子,我为女子!
若遇到什么斗数之类的,断没有师妹先上、女子先上的道理,是吧,师兄?”
黎渊唇边笑容滞住,看向纪子期的眼神便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怒容,不向之前只有不屑或故作高深。
纪子期笑得更开怀,“师兄加油哦!师妹我在背后支持你!”
黎渊黑着脸,重哼一声,离开了古学堂。
纪子期回到蒋府后,直接去了蒋大师院子里。
开门见山:“太爷,你为何让我去术师协会?”
蒋大师故作不解道:“你既想深研术数,不去术师协会如何深研?”
纪子期冷笑道:“据我所知,自三等术生以上,深研术数就已不限地点。
否则术师协会常驻的人,怎会只有十位夫子加二三十来人?
何况,这黎国还有术数高深得过您老人家的吗?”
“咳咳,”蒋大师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这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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