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只当没看见他嘴边的讥讽,继续正色道:“当年你父亲一时糊涂,才会做出那般事情,如今你父亲也去了,再追究的话也不妥,但你是萧氏血脉,亦是你祖父最为疼爱的长房嫡孙,你被逐出宗族,你祖父该有多伤心,阿惟,堂叔知道你心中有怨,可当年你祖父突然去世,你又牵涉进了矿山一案,你父亲也是一时糊涂才会……”
“若我重回宗族,宗族可会就我这般多年的委屈而补偿?”萧惟道。
萧卓精神一振,“这自然!只要你肯回归宗族,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虽说也相信萧惟最终一定会同意重回宗族的,毕竟这世间若是没有宗族倚靠的话,不但寸步难行,将来的子孙也会被人嘲笑!他现在贵为驸马,更是看重名誉了,即便为了儿子也该重回宗族,不过也没想到他会这般轻易便答应了!“你尽管说!”
“若是我要萧氏家主一位呢?”
萧卓一愣。
“怎么?不能吗?”萧惟继续道,“我是长房嫡孙,当年萧老家主还在世的时候便已经定下来的孙辈继承人,便是我要这家主之位,也不过是要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萧惟抿着唇。
“还是萧家主舍不得?”萧惟讥诮道。
萧卓看着他,然后摇头,“自然不是!若是你可以将萧家带出泥潭,让萧家重归兴旺,甚至可以再进一步的话,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好!若这是你重回宗族的条件,我答应你,我们可以马上回绵州召开宗族大会,将家主之位传给你!”
萧惟倒是敛去了讥笑之色了,神色深沉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心里最见不得人的秘密给挖出来一般。
同意了?
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是真的大义凛然,还是……
若真的如此正直无私,当日便不会夺了萧瑞的家主之位!
“让我考虑考虑。”
萧卓讶然。
“今日京城事情多,萧家主若是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不要出去随意走动。”萧惟提醒道,“王氏一族正发疯的给王少主找替罪羊呢。”
萧卓忙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萧惟起身离开。
“阿惟,你终究是萧家人,身上终究留着萧氏一族的血!”萧卓喊道,再一次提醒他,他骨子里的萧氏印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过了多久,都磨灭不掉。
萧惟脚步顿了一下,“萧家主放心,我清楚的很!”
不但他丢不掉这身肮脏的,甚至连他的儿子也不得不——
不!
不能在被过去的梦魇困住!
萧氏一族只能成为他手中的刀,而不能成为困住自己的牢笼和噩梦!
萧卓松了口气,虽然没有马上应下来,可他既然来了便代表有这个意思!
“父亲,你真的要把家主之位让给他?!”一个青年从外边进来,年岁比萧惟大一些,脸色着急而不忿,不是别人,是现任萧氏少主萧铨。
萧铨之所以能够成为萧氏少主,在萧氏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因为他老爹是家主,可若是萧卓不当这个家主了,萧铨便又会回到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旁支小子!
旁人或许不记得萧惟幼时是如何万千宠爱,如何尊贵不凡的,可与他年纪相当的他却是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的萧惟,便是天上的太阳,而他,则是地上的泥!
所以,当日萧惟不见了,他比谁都开心!后来,他又跑回来了,他气啊,以为这辈子都要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可是没想到很快,他又出事了,比起当年被人贩子拐走了更加严重!
他被逐出宗族了!
还是他亲生父亲做的!
那一刻他心里痛快的就跟盛夏时分吃了冰镇的瓜果一般,浑身都舒爽透了!后来,父亲夺了长房的家主之位,他便成了萧氏少主,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当年萧惟高高在在上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又如曾想到会有今日这般的结果?
可是现在……
父亲要将好不容易抢来的萧氏族长之位让给萧惟?!
往后,他不但不再是萧氏少主,下一任萧家家主,还得继续在萧惟底下讨生活?还得要看着他耀武扬威?!
这如何可以?!
“父亲,孩儿绝不同意!”
他的命已经很好了,被赶出了宗族,又被他父亲害的鸡犬不宁声名尽毁,居然还能在军中翻身,一跃成了总兵大人,最后还娶了长生公主当了驸马爷!
他凭什么还来抢萧氏?!
萧氏如今的确不如从前,可烂船也有三根钉,更何况萧氏也还没到烂船的地步,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萧卓板着脸教训儿子,“急什么?!为父不是教过你遇事情要沉得住气吗?!你都已经当了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听风就是雨?!”
萧铨一愣。
“你放心,萧惟不会要萧氏家主的位子!”萧卓肯定道,“他现在可是长生长公主的驸马,皇帝可以娶卢氏的女子,但是却未必会愿意让长生长公主的驸马成为士族的家主!即便他萧惟真的有这个心思,皇帝也不会让,长生长公主也未必会让!”
萧铨狐疑。
萧卓见状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想明白,既是恼火也是失望,他虽然斗赢了长房,可最后却没生出一个能与长房同辈媲美的儿子来!
萧惟便不必说了。
萧瑞虽落难颠沛多年,可心智却也不差!
萧烨的这两个儿子都很出色,若是当年他没有作死的话,如今的萧氏长房的地位谁能够撼动的了?
不过他也的确感激他。
若没有他的发疯,便不会有他们三房今日!
庶出的三房走到今日并不容易!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便好!”
好在还有孙子,他就不信同样的资源他教养不出一个出色的孙子来!
萧铨只得咬着牙应了,“是,父亲。”
……
“母亲,我看到大哥了。”
萧瑞抿着唇对正低头做着绣活的萧夫人说道,昔日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相貌清隽儒雅,多年的母子相依为命让眉宇间多了一抹坚毅,昔日的恩怨,长久以来的苦日子也没有浑浊了他的双眼,仍是如同当年一般澄净,说起了那个自己感觉颇为复杂的人之之时也不经意流露出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