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记得，她又无法把那些片段拼凑起来，无法读懂里面的故事。

她摇摇头，认真问：“你要告诉我吗？”

“把手给我。”威廉朝她伸出手，“我都告诉你。”

舒寤一瞬不瞬看着他，缓缓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相信你。”

威廉笑了，笑得好看极了。他紧紧握住舒寤的手，一字一顿道：“还记得阿缘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关于凶兽的故事吗？记住，吾之真名，东、皇、凤、吾……”

一股力量向舒寤冲击过来，她忍不住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系统空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一棵笼罩着淡金色华光的树屹立在天地间。这棵树很高，高达百丈，枝丫繁茂，通体包括树叶都由内而外散发着光芒，尊贵不凡，又带着无尽的玄妙奥秘……

舒寤在梦中见过这棵树。确切地说，这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树状的生灵。

它生而强大，却孤零零立着，非常孤独寂寞。

直到有一天，一只重伤垂危的凤凰飞来，郑重地把一个蛋放在它的面前。凤凰告诉生灵，这个蛋是凤凰与凶兽的混血儿，身份一旦曝光，性命难保，它请求树状生灵照顾这个孩子——让她无忧无虑地活在这片蒙昧混沌的天地里，由它守护，永远只属于它一个。

凤凰没有得到生灵的回应，却仿佛笃定它会回应它的托孤，拖着最后一丝力气飞向空中，在烈火中灰飞烟灭。

凤凰消失后，树状生灵身上金光一闪，化为一名身披红衣的少年。少年面无表情，好像从来不会哭，不会笑。他低下头端详了放在地上的凤凰蛋许久许久，最终弯身抱起它。

舒寤看到在少年笨拙又细心的照顾下，凤凰蛋破壳，混血小凤凰出生。因为血统不纯，小凤凰的身体非常虚弱，很长一段时间都恹恹然地躺在少年怀里。少年割开自己的手，喂它喝他的血，一点一点把它养大。

小凤凰化为人形，赫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少年和小女孩在灰蒙蒙的天地间相依为命长大。少年为小女孩改变周围的环境，创造出茂盛的花木，鸟语花香，令荒芜变得色彩斑斓，生机勃勃。

小女孩养了一只天狗和一只豚鼠作为宠物。

当小女孩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便与成长成男人的少年陷入热恋。他们深爱着彼此，席天慕地交融在一起，还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他们活得与世隔绝，无忧无虑。

本以为可以过着这样的日子直到天荒地老。但一只受伤的凶兽带来的消息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一场洪荒万族对凶兽的残酷屠杀正在发生。凶兽之皇混沌是少女的父亲，命在旦夕。

少女茫然不知所措。男人却坚决反对她去冒险。

男人是妖皇东皇太一与植物成精的梧桐女结合所生的孩子。妖皇是凶兽，梧桐女是神兽，他为父母所厌，从出生开始便遭到遗弃。男人对凶兽和神兽皆无好感。少女的身世与他相似，从小亦是无父无母，是他一手将她养大。

混沌对少女没有恩情，现在身陷险境却要她去救，哪有这样的道理？

少女虽然赞同男人的观点，但最终还是没有抵受住心里那一点对父母的渴望。她告诉男人，她只是去见生父最后一面，见完后立刻回来。

男人到底扛不过她的磨缠，点下了这个日后令他极为后悔的头。

少女如愿见到了她的父亲。当时这位赫赫有名的凶兽之皇已经奄奄一息，少女也因此而放松了警惕。谁也想不到混沌会在临死的前一刻把身上剩下的力量全部转移到少女身上，令她成为新的凶兽之皇，继承了他的皇位。因为他知道少女是妖族始祖东皇太一之子的妻子，她的丈夫实力强横，如果洪荒万族对付少女，他定不会对凶兽的处境坐视不理。

一如混沌所料，少女成为新的凶兽之皇之后，顿时变成洪荒万族首要讨伐的对象。少女不想把丈夫和儿子卷入这场必败的战役中，独自带领还存活着的凶兽抵御敌人。

洪荒万族拼着伤亡惨重不顾，不惜一切代价要诛灭所有凶兽。当男人带着儿子赶到时，少女已经遭受重创，濒临死亡。

男人和她的儿子瞬间发了狂，一个不管不顾抢回少女的躯体，一个爆发出所有力量攻击洪荒万族。

以致两败俱伤。

结果，不但少女差点死去，她的儿子也受了很重的伤。

男人不得不带着他们逃离战场，为了避开洪荒万族的追杀，从此隐匿起来……

看到男人抱着差点与他永诀的少女恸哭，不知不觉间，舒寤已经泪流满面。

不用威廉，不，东皇凤吾告诉她，她也明白她所看到的景象里的男人和少女正是东皇凤吾和她自己！而令她内心产生极大触动的小家伙重霄就是她和东皇凤吾的儿子！

阿缘，象牙都是她养大的宠物，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舒寤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扑入东皇凤吾怀里，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做了错误的决定，他们一家人就不会经历这些惨烈的事。

东皇凤吾抱住她说：“不是你的错。我们一家人永远共同进退。无论我还是重霄，都没有后悔陪着你经历这一切！”

“我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系统空间是什么？重霄怎么样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带着你和重霄藏起来。为了避免你们的气息外泄，我创造了这个空间……”东皇凤吾娓娓道来。

三千大千世界，一个大千世界包含一千个中千世界，一个中千世界包含一千个小千世界。世界无穷尽。为了逃避洪荒万族的追杀，东皇凤吾带着舒寤和儿子在无数世界中不断转移。他从小擅长编织空间结界，便把一些不同的世界包裹在他的结界里，完全隔绝外界的视线，再让舒寤和儿子通过做任务摄取功德和能量，一点一点修复身上的伤势。

虽然东皇凤吾可以控制这些世界，但每个世界都有自身的运行法则，他不能过多地插手，否则舒寤和儿子得到的功德和能量会大打折扣，不利于他们养伤。他们本身的记忆也必须封印，因为一旦觉醒了意识和力量，他们便无法安然待在这些世界里。

东皇凤吾一边要警惕洪荒万族的追杀，一边要时刻关注舒寤和儿子的动向。他深爱舒寤，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然而做任务的时候，往往要根据剧情顺势而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顺风顺水。

在好几次都忍不住出手帮助舒寤，以致耽误她养伤的进展后，东皇凤吾狠下心，把意识分为两股，一股是理智的自己，能够沉着冷静地围观舒寤做任务而不出手阻扰，在舒寤的所作所为超出世界法则的承受范围时为她描补，让她最大限度地摄取功德和能量。这就是舒寤所知道的天道或者天命。其实真正出手的东皇凤吾。另一股则是不理智的自己，总想着与舒寤亲近，慰藉他的相思之苦。

一开始的时候，理智的自己把不理智的自己的记忆封住，总能阻止不理智的自己犯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思念越积越深，不理智的自己开始变得强大，控制不住进入世界里，与舒寤相识相知相爱，直到彻底得到舒寤的心，冲破记忆的封印。

“原来如此……”舒寤明白了。她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困惑终于有了解释。她心疼地抚摸东皇凤吾的脸颊，“你受苦了。”

他明明忘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忘记爱她。即使在那么多个世界里，真心总是遭到她的摒弃，他依然不改初衷，对她不离不弃。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觉得苦。”东皇凤吾说，“你再忍忍。只差一点，你的伤势就完全痊愈了。到时我们就能一家团聚。”

舒寤心里不是滋味：“所以，我要再忘记你一次？”

“我会追过去陪你，无论哪一个世界，我都会陪着你。”东皇凤吾低沉说，“而且，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在系统空间待够了，你再出发。”

“那我们还等什么？”舒寤喃呢，吻住他的唇。

即使注定要忘记，她也要好好和他共渡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一个结束，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新世界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