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让那厨娘又背诵了一遍,他到底是没能记住,只好从灶里扒拉一块炭,写在了一块木板上,便扛着木板来到了张孙绳这厢。
张孙绳哪里能睡得着,正巴巴等着手下把那人捉拿回来,此时听说李秘来求见,便放了李秘进来,见得李秘扛着一大块木板,也是满头雾水。
李秘将木板搁在桌上,朝张孙绳道:“府尹大人,小人这里有一首诗,对里头的典故不是很清楚,烦请府尹大人不吝解惑……”
张孙绳本来有些心烦气躁,听得李秘是来求教的,顿时缓和了几分,毕竟是文官,能教导别人,那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尤其是李秘这样的有为青年,他本就有意栽培,如今主动请教,他又如何不乐意?
不过张孙绳看着这木板,却有些直摇头,可看到了李秘的字之后,又啧啧了两声,朝李秘道。
“你这手字,倒是有些别致,只是略显刚硬,便似做人一般,刚柔并济才是妙处……”
李秘是来求教的,虽然张孙绳有些卖弄的嫌疑,但他也是真诚地点头道:“是,小子受教了。”
张孙绳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开始读那诗作,只是读完之后,不由猛拍木板道:“真真是胡言乱语无法无天,简直狂妄至极!”
李秘也被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子知道这是三国的人物,只是不知典出何故,还望大人明示……”
张孙绳这才消了消气,朝李秘解释道:“这诗说的是曹阿瞒左右的一个谋士,此人本事是很大的,足以与那郭嘉荀彧贾诩等名谋毒士相提并论,奈何此人性情刚烈暴戾,刚愎自用,又最是阴沉,若说曹阿瞒身边毒士,本府认为,此人该排榜首才是。”
李秘对三国并不陌生,不过大多来自于三国演义,而非三国志,他也知道三国演义与三国志差别很大,而三国志与史料也是有出入的,所以也不敢妄下断论。
但在李秘印象之中,郭嘉荀彧贾诩等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大谋士,张孙绳竟然说此人能排榜首!
“此人严酷不下满宠,阴毒胜过贾诩,初时曹操与吕布战于兖州,曹军乏食,此人便搜刮本县百姓,供得三日之粮,救了曹军之危急,只是曹操后来才知,为了哺养战士,他竟将人脯混入军粮之中,才熬过了这苦日子!”
“郭嘉荀彧贾诩在曹操手底下封公授侯,可此人也因为这人脯的污点,无法封公,是以满腹怨气。”
李秘听得此言,不由疑惑道:“这人脯是甚么东西?可是粗粮之属?掺与军粮之中充数?”
张孙绳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这才苦笑道:“这人脯嘛,就是人肉干……”
“人肉干!”李秘心头陡然一紧,不禁想起今夜之事来,不由急切问道。
“大人,此人姓甚名谁?”
张孙绳哼了一声道:“此人便是毒士程昱程仲德,本名程立,因时常梦见自己在泰山顶上手捧白日,曹操奇之,便改其名为程昱,这也是这诗作开篇所言,吾自南柯手捧日的出处。”
“程立!”李秘不由心头大震,此人可不就是今夜搅局,煮了人肉饭给张孙绳等人品尝的那个人么!
张孙绳显然还沉浸在给李秘扫盲的乐趣之中,也没想到这人名如此的熟悉,继续给李秘说道。
“这诗作说的是程昱,不过满篇荒谬,照着他这般说,这首诗便是程昱本人写的,还妄图甚么千秋万载,重头再来,将满腹怨恨撒播天下,千年之后再称帝,哼,好大的口气!”
李秘此时已经有些失神了,因为继周瑜之后,有一个群英会的三国疯子横空出世,而且满打满算,将他李秘前往金陵也都算了进来!
李秘今番前往金陵,就是要到吕坤处,打听关于群英会和王佐的确切消息,可这程昱竟然中途便来搅局,仿佛警告李秘一般!
李秘这边还在发呆,心绪飞转,可到了张孙绳那处,却变成了有些呆滞,张孙绳直以为自己的解释吓到了李秘,便朝李秘宽抚道。
“此人多半是疯癫狂士,不去理会便了,只是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诗作?”
李秘此时才回过神来,周瑜和群英会的事情,眼下自然不能跟张孙绳提起,免得这位府尹大人连带他李秘也看成了疯子。
于是李秘便朝张孙绳半真半假道:“大人可还记得,那伙夫供称,那逃跑之人乃是个破落的西席先生,名唤程立?”
李秘这般一提醒,张孙绳也是恍然大悟,猛拍额头道:“难怪会在饭里混进这等东西,没想到竟是个疯子!还真把自己当程昱,想要重演人脯之典故不成!”
张孙绳也是愤然,朝李秘问道:“这诗作便是他所作?”
李秘点了点头,朝张孙绳禀报道:“此人在厨房帮闲,口里兀自嘀咕,让厨娘给听了去,那厨娘早先也是吓坏了,适才小子过去再问,她才想起这一茬来……”
张孙绳闻言,也点了点头,朝李秘道:“如此一说,倒是与这些伙夫厨娘没甚么关系,只消抓住这疯子,事情也便作罢了。”
张孙绳显然也不是很满意,毕竟自己竟然让一个疯子给耍了一场,心中又如何能畅快地起来?
李秘自不会解释,但他已经暗下决心,这程昱既然敢撞上门来,如何都要跟他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