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所言也并非不无道理,只是这几位手臂上无疤无痕,为何同样被李大人给留了下来?”
那三个人见得禁卫头子将他们点了出来,一个个战战兢兢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任何细微的动作或者表情,都足以引起李秘的注意一般!
李秘走到这三人面前来,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位应该是冶炼房的大师傅吧?”
三人顿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朝李秘道:“是。”
那禁卫更是吃惊了,因为他就在王府里头当差,可连他都不知道这三人是档头,为何李秘就能够看出来?
难道这李秘提前调查过王府的情况不成,私自窥查王府内事,这可不是甚么好事!
禁卫想到这里,难免要对李秘表现出敌意来,李秘见得禁卫面色不善,下意识按着刀柄,也是摇头苦笑,朝那禁卫道。
“都头莫紧张嘛,这三位手臂之所以干净,是因为他们干活的时候戴了皮手套,你且看看,他们前半截小臂是白的,其他地方却是黝黑的。”
禁卫将信将疑,将那大师傅的袖子往上一拉,情况果真如李秘所言那般!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不解,朝李秘问道:“这手臂有皮手套护着,没伤疤没变黑也可以理解,只是他们身上为何比手臂还要黑?”
李秘看了看那位大师傅,而后朝禁卫耐心解释道:“这冶炼房里头便是冬天里都非常热,不管是大师傅还是小学徒,工作之时都会把衣服给脱了。”
“这第一嘛,不脱衣服的话,大汗淋漓,衣服又湿又干的,寒暑交替,很容易生病,二来火星四溅的,容易引燃衣物,将衣服脱了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三位大师傅,我说的可对?”
那三位大师傅听得李秘此言,也不由吃惊,因为李秘细皮嫩肉的,分明就是个官吏模样,不像是做过他们这种低贱工作的,又如何能够得知行内的底细?
“大人博学多闻,所言是不差的。”其中一名大师傅该是见过些世面的,此时也朝李秘奉承了一句。
此时禁卫才算是彻底信服了李秘,不过眼下还剩下二十人左右,能用的也都用了,接下来又该如何继续排查?
李秘看了看那三个工头大师傅,朝他们说道:“留下来的都是冶炼房的吧?”
“是。”
“一个不差?”
“一个不差。”
“那就好,本官有些话要问你们,若有人扯谎,王爷责怪下来,可不是卷铺盖滚蛋这么简单,你们可明白?”
李秘与这大师傅的对答,禁卫也是听在耳中,他本以为李秘只是初略筛查,到底是有些出入的,没想到竟然是一点都不差!
那些人听得李秘的警告,也纷纷小意起来,大气都有些不敢喘,因为王府失火的事情早已传遍,李秘分明就是来查找纵火犯的,他们只不过是卑贱小民,若表现不好,让李秘拿去当了替罪羔羊,可就六月飞雪那般冤屈了!
见得这些人都听明白了,李秘也不再多说,而是朝他们吩咐道:“把头发都盘起来,披头散发的实在不像样。”
禁卫将他们从被窝里赶出来之时,他们也没时间扎头发,此时头发都是披散着的,也着实难看,听得李秘如此一说,便纷纷把头发都盘扎了起来。
李秘又从头走了一遍,放走了七八人,现场也就只剩下十二人左右,今番是连那工头都有些讶异了,壮着胆子朝李秘问道。
“大人今次又是为了哪般?”
李秘呵呵一笑,朝他解释道:“你们都是接触过沥青的,我说得没错吧?”
那工头当即点了点头,朝李秘道:“正是,我等十二人负责提炼沥青,所以老朽才好奇,大人是如何将咱们这些人一个不漏地挑出来的?”
李秘也不解释,扭头朝熊廷弼道:“芝冈兄可知道这其中奥妙?”
熊廷弼也没想到李秘会如此考校他,不过他也是不服输的人,当即走到这些人面前,来来回回观察了两三遍,照着李秘的思路,检查他们的手脚,可最终还是没甚么头绪。
李秘见得熊廷弼有些失落,也不再卖关子,正打算开口解释,却见得一名年轻匠人往前一步,朝李秘道。
“提炼沥青会生出毒烟,所以咱们都会蒙住口鼻,而炉火会烘烤脸面,所以咱们口鼻往下的皮肉,会比上面的要白,再说了,咱们整日绑着蒙布,耳后和腮帮会磨出痕迹来,大人想看不出来只怕都难……”
李秘也不由惊讶,扭过头去,见得那人也不过十几岁,眼神清澈,黑脸白牙,脸蛋子方正,倒不像个油嘴滑舌之人。
“你是谁,岂敢胡乱说话!”那禁卫也有些恼怒,心说老子是王爷身边的禁卫,竟然还不如你个匠人的脑子活络了?
适才熊廷弼看了又看,都没能看出甚么端倪来,此时你这匠人站出来这么一说,让大家的脸面都往哪里搁?
然而这少年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震惊了所有人!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缉熙堂的火,就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