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官差,自然知道侍郎有多了不起,即便是南京的礼部侍郎,品级到底是摆在明面上的,只是他们有心要为李秘出气,又与这些武士家丁们争强斗狠,嘴上自然也就毫不留情了。
武士们听得此言,也是勃然大怒,李秘虽然也觉着有些不妥,但毕竟官差们是为了自己出头,若这些武士真不知好歹,那也是决不能让官差受委屈的!
武士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磨拳搽掌之时,那牌楼后头却走出一人来,冷哼一声道。
“你们吴县的人可真是好胆,诽毁上官可是要吃板子的!区区一个副理问,是谁敢你们的胆气!”
李秘本想息事宁人,毕竟自己如今算是恶客,到底是没帖子,对诗会又没甚么兴致,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还要受人嘲讽。
可李秘听得此言,扭头看时,却见得一个身穿绯色常服的官员,心里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大明朝的官服制度也不是很复杂,官阶九品十八级,四品至一品是绯色,七品至五品是青色,八九品则是绿色。
官袍通常分公服和常服,在京官每日早晚朝奏及侍班、谢恩、见辞等,皆需着公服,常朝则是常服。
至于官袍样式,公服和常服都是乌纱帽、团领衫和束带,不过常服有个补子,也就是缝在胸前的一块方形的布,上头绣着动物图样,不同品级,动物的图样也不同。
这文官服的补子规制是,一品用仙鹤,二品用锦鸡,三品用孔雀,四品用云雁,五品用白鹇,六品用鹭鸶,七品用鸂鶒,八品用黄鹏,九品用鹌鹑,杂职用练鹊,风宪官则用獬豸。
獬豸便是古代传说中能辨别曲直,用角争斗的那种异兽。
武官服的补子是一品、二品皆用狮子,三品用虎,四品用豹,五品用熊,六品、七品用彪,八品用犀牛,九品用海马。
此人穿着常服,却是云雁的补子,一看便知道是武士们口中那位礼部侍郎了。
虎丘诗会本是以文会友,该抛弃官场身份,这侍郎或许到了诗会也要换衣服,可眼下却是穿着官服,可见也是个迷恋权力的。
官差们毕竟是下作人,见得侍郎竟然真的来了,当场就吓白了脸面!
那侍郎也颇为得意,朝武士们道:“这些个官差也不要留在这里了,一并赶走作数,回头本官要简定雍好好收拾这些不长眼的!”
官差们听得此言,心里也是发慌,若让简县令知道,他们的饭碗也就保不住了!
这些官差是为了维护自己,李秘自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他不愿与人结怨,但这侍郎不问青红皂白,只知道仗势欺人,李秘也是看不下去的。
“少宗伯有话好说,这其中是有些误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那侍郎听得李秘此话,更是恼怒起来,他是南京礼部的侍郎,虽然没有实权,但官阶却是实打实的,李秘不过是个副理问,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当初李秘与王弘诲结交之时,王弘诲便是侍郎的官品,因为举荐西泰儒士利玛窦,又因为护送周瑜入京等等事情,才晋升了礼部尚书,这侍郎的位置也就让了出来。
李秘与王弘诲也没在明面上结交,这位侍郎认不得李秘,听得李秘如此自大,便暴怒起来,朝李秘喝道。
“你算个甚么东西!见了上官不拜,已然有失体统,以下犯上,自身都难保,竟还敢为这些差人辩解!”
李秘本是忍让,谁知这侍郎却得寸进尺,但李秘也不想闹腾,便朝侍郎道。
“大人教训得是,这桩事是我等不对,冒犯了大人,我等这就离开,这些个公差弟兄也不容易,大人就网开一面吧。”
李秘是何等人物,竟然说出这等软话,索长生等人已经面色阴沉,那几个官差见得李秘如此维护他们,也是眼眶湿润。
他们混迹市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素来都是欺软怕硬,按说今遭也是如此,可李秘为了他们的前途,却甘愿受这狗侍郎的欺负,反倒激起了官差们的气魄来!
“我等都是下作人,如何担得起李爷这般袒护,若让李爷受了这鸟气,这差事不干也罢了!”
几个官差纷纷附和,当着那侍郎的面,便将身上的青短衣给扒了下来,投掷于地!
李秘也没想到这几个人竟有这样的骨气,便问了姓名,官差们一一说了,也是一脸的激昂。
李秘点了点头,朝几个人道:“好,明日到理问所衙门,就说我叫你们过去的,往后就在理问所做事吧。”
几个人听说可以追随李秘,顿时热泪盈眶,朝李秘道:“谢李爷赏识抬举!”
然而那侍郎见得此状,却如同受了莫大的侵犯一般,整个脸都铁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