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眉微微蹙起,在那段日子,她除了笑,就是滔滔不绝地讲舒牧族的趣事,唯一哭了一次,是在新婚之夜,他伤情加重,吐血倒地不起的时候,她好像孩子一样抱着他嚎啕大哭,那种依赖,他岂能忘记。
如今她又哭了,他自然也明白她哭泣的原因,他让她失望了。
此时,他除了保护她,暂时什么都给不了她,但他会努力争取,不辜负她的心,可他需要时间。
紫鸢等了一下,不见主人回应,便慢慢退后,离开了篷车。
商队继续西行,白天相安无事,夜里的时候天气晴朗,月大如盘,许是那一夜大家都没睡好,这一夜商队鼾声如雷。
舒可宁在篷车里颠簸了一天,也累了,她趴伏在床上,脸侧在枕上,嘟着嘴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何时帘子被拉开,何时有人进来,她都浑然不觉。
他就坐在她的床边,俯眉沉思,一袭银白的衣裳垂落在红色的地面上,红白相接,格外分明。
他的心中是内疚的。
其实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就想到了王彝族肯定不会放过舒牧族的,所以他回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马上就返回了。
却不想正好看到了舒可宁独自对阵王莽和王彝族人的场景。
这个小女人的本事,真真是让他再一次开了眼界。
可是他也知道,这事不可宁就这么完了的。
果然,就在她被打发离开舒牧族的下一刻,舒赤迩就对着所有族人宣布将她逐出了舒牧族。
风焰当时恨不得杀了这个卑鄙的舒赤迩,可是想到他毕竟是舒可宁的父亲,所以忍住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保护她,甚至连她的马丢了,也是他做的手脚,为的就是能让她进入商队,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只是现在,他又惹她伤心了……
“坏蛋……”睡梦中,她挥了一下手臂,不晓得这两个字是说谁的。
“风焰……你不肯见我,我也不要见到你!”她的一条腿扬起,用力踢出,险些扫在了他的脸上,他急速躲过,狼狈地闪在了床幔之后。
这女人睡睡觉,又发了什么疯?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点开心的。
犹记得她上次说梦话的时候,口中的那个人还是梓木,可是这一次却换成了他。
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舒可宁抹了一下嘴巴,猛然翻身坐了起来,呼呼地喘着,小脸因为生气,一阵阵发白。
睡梦中,她到了皇城,见到了风焰,可那个家伙竟然装不认识她,还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气得肺都要炸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冷漠。
“我要是再想你,再念你,我就不姓舒!”
舒可宁抬起了手,用力地撸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撸,一边恼火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我扔了它。”
可撸了半天,也没撸下来,她泄气地坐在了床上,就算再赌气,也不能剁掉手。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样东西,连忙从包裹中拿出了那个紫金凤簪。
“我不要你的簪子,这东西,等我到了皇城,会有很多男人送我。什么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谁稀罕你的东西!”
她拽着凤簪,掀起车帘就要扔出去,可手停在空中许久,就是不见簪子飞出去,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还是拿了回来,又重新收回了包裹里面。
“扔了可惜了,到了皇城,我将它换钱,买烧饼吃。”
说完,她又躺了下来,将脸埋在枕头里继续睡了起来。
床幔后,白衣男人的脸变得铁青,眼眸眯成了一条缝隙,月光从篷车的帘子外照射进来,刚好显出了他俊朗骨感的五官,那不是风焰还能是谁?
他知道她有危险,放下手头所有繁忙事务,前来保护她,可她竟然敢说到了皇城会有很多男人送她玉佩?
她是去找风家救命,还是卖弄风骚去了?
不过有个事实不能回避,她很特别,不娇柔,不做作,每日活在真实的自我之中,她脸上洋溢的微笑,能让人在最失落的时候,重拾自信,一个乐观坚强的女子,自然会吸引更多男人的目光。
那簪子,她真的会卖了吗?就为了换几个烧饼?
风焰稍稍有些愤怒,这个不识货的女人,她可知道,这个紫金凤簪象征的是什么?是那些破铜烂铁所能比拟的吗?
舒可宁虽说要卖掉这支簪子,换什么烧饼,可沉睡之时,手却将放簪子的包裹牢牢地抱着,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一段不愉快的梦,让她越发的孩子气。
他走出了床幔,望着她紧握着玉佩的小手,收了目光之后,掀开了车帘飞身跃了出去,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