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从他身后站出来,和善的笑着,刻意扬高了声音道:“他再去赌,我们不拦着,只不过到那时候,我们不会再平白的拿银子出来买他的手脚就是了。”他拱拱手,笑容可掬的道:“劳烦大哥到时候手起刀落,千万不要留情。”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他没有刻意去看王二的反应,却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那惊惧的眼神。
荷官狐疑的打量着他,笑着拱手道:“小少爷天生不凡,小的方才有眼不识泰山了。”
沈康泯然点头,回道:“我不是您的金主儿,大哥何必与我多礼。”说完,他抬头看向父亲,道:“爹,咱们回家吧。”
“诶。”沈成憨直的笑了笑,转头扶起双腿虚软直不起身的王二。
一行人刚到了牛车边,一股臊臭迎面袭来,沈昌一边抬袖掩住口鼻,一边伸手去扶王二,嘟囔道:“咦...这什么味儿。”
王二歉意的红着脸道:“我,我溜边儿靠着就行了。”
沈康蹙眉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婆妈些什么,赶紧坐下吧。”
王二不自觉的压低了脖子,到底还是靠在车尾的边角处,两手抱着腿,不敢动弹。
沈昌看王二下身湿着,不禁啧舌,拢拢身边的干草盖在他身上,一是遮羞,二是怕他冻坏下身。
王二感激的点了点头,又是一阵哽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坐在车前面的沈康倚靠着,只叹一声,无巧不成书。若今日没遇上他,王二的半条命也就交代了,偏偏就让他们碰上了。上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不知他能否改掉那一身的臭毛病?
当天夜里王二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坐在炉灶前头,两眼失神。
王母拿着一件单衣,颤颤巍巍来到他身后,将衣裳盖在了他的肩上。王二浑身一颤,似是受了惊吓,转眸看向老娘,没有言语。
“儿啊。”
“娘。”
王母脸上的皮肤沟沟壑壑,分明是将将五十几岁的妇人,却如七十来岁的老人似的苍老。她两眼因长年在昏暗的屋子里做针线活、编竹篓子,而显得尤为浑浊。她的十指,第一节骨头都呈现出畸形的弯曲状态,在现代,这种病有个称谓,叫做类风湿性关节炎。
她将一双劳累变形的手,放在他的腿上,用昏花的眼睛看着他,缓缓的道:“儿,娘...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日子。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
王二让出自己坐着的矮凳,扶着她坐了下来,蹙着眉,略有些不耐烦的道:“娘,您说什么呢。”
王母摇摇头,坐在矮凳上,只是抚摸着他的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的道:“今日你落得如此下场,不怨别人,都怪我啊。”
“怎么能怪您呢!是儿不争气。”
她摇摇头道:“人说慈母多败儿,当年你大兄才出生几日就夭折了,娘是怕你...怕你也随你大兄走了,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娘都顺着你,只要你活着,娘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