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喉咙有些痛,更痛的,是他的心。
闷哼了一声,问道:“曹氏呢?”
方皇后微微顿了顿,笑道:“陛下唤其曹氏,那便是昏迷中也听到了些许。”
朱厚熜微微蹙眉,这个女人,的确救了自己,但却趁他昏迷给曹氏和王氏判罪,分明是在趁机铲除异己。
“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方皇后恍若不明一般,在侧取了打湿的温热帕子,轻柔的擦拭他的额头,一言不发,却包含千言万语。
这世上的女人,无论地位多么高,最终却天然的希望能有个依靠。曹氏、王氏是如此。方皇后是如此,杜康妃亦是。
只不过,前者二人太过痴傻,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取悦男人身上。后者,一人控制后宫,一人手握皇儿,无论何时,都要比前者更有退路。
正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即便是金羡仙这样的女人,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在摇摆之中,不断的寻找一个平衡点,而非将目光放在这位天下最伟大的男人身上。
高怒站在金羡仙身后,拱手道:“娘娘,杨先生传话,让您去看望陛下。”
金羡仙纤弱的娇躯披着斗篷,在这初冬的季节,却显得犹为清减。
她缓缓转过头来,柔美的面庞在启明星的映衬下,如流光一般的美丽。
“你们男人,总是自认聪明,却不知道,最了解男人的,还是女人。”
她的声音温婉,语调婉转,这是八大胡同出来的姑娘,改不掉的媚意。
高怒微微蹙眉,狭长的双眼眯了一眯,道:“娘娘是何意?”
她掩唇一笑,道:“妾早已写了一封信,请黄伴在适当的时机,交给陛下。”
她深呼了一口气,接着道:“都说男人无情,帝王无情,可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呢?此刻啊,陛下正是难以取舍的烦忧之际,我若露了面,岂不是惹人厌烦去了?再说,那皇后娘娘寸步不离的照顾陛下,我去了,皇后娘娘会不怨我?”
“人啊,到甚么时候儿,都得谨守本分,只有本分的人,才能活得长久。”说完这句话,她微微垂下头去,似是自卑,似是想着什么自己的事,那微蹙的一双细眉,配上无辜含泪的双眸,让人怜爱。
高怒看得微微一怔,然后抿抿唇,细想了一下。这金贵人说的,倒也是个道理,想来天明以后就会有无数的后妃以及大臣求见陛下,陛下指不定多烦呢。
说到底,在看待男人的问题上,这小娘皮确实比他们这些爷们儿要仔细。
“好罢,我替你将话递过去,你在宫中,我们无法时时保护你,你要自己保重,切勿树敌。”
金羡仙笑着摇摇头,回道:“女人保护自己的能力,一定比你们想的强。高总旗来日高升,羡仙不能前去相贺,便掬一捧今夜星光,贺喜大人前途无量。”
这话说的多风雅啊。
高怒从没收到过如此贺礼,他抬眸看看四方天空上的点点星辰,笑了笑,道:“娘娘请回吧,高某要好生赏一赏这满天星光了。”
金羡仙嫣然一笑,微微俯身行了个礼,拢着身前的披风,转过长廊,消失在墨蓝的夜空下。
月离已去,大明的祸,不知是否随着月光重现而消散呢?
高怒倚靠着栏杆,长出了一口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