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白苏春来燕,风开江头水行舟。
黑色的“米”字幡在空中飘荡,热闹的人潮之中,大兴米铺的匾额被火树银花照耀得不停的闪光。
米铺伙计双手环在胸前,踮脚倚靠在门口瞧着热闹。
一顶小轿从阴暗的后巷转入米铺角门,守门人低声问道:“是二爷来了么?”
王伯伦撩开轿帘,问道:“大兄在么?”
守门人一见他,连忙拱手,道:“大爷在里面,三爷也到了,就等二爷了。”
王伯伦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放下轿帘。
小轿轿夫不需要人作向导,便在小院里拐了好几折,游刃有余的寻到了落脚之处。
下人上前,将轿帘撩开,王伯伦整整衣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负手上了台阶,进到大开着的门中。
王伯伦进门,大门关合,隔绝了外头的热闹与人声。
“二兄,许久不见!”
王伯伦转过头去,瞧见了说话之人,此人短须簌簌,眉眼硬朗,身材魁梧,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衣裳,身上带着一丝血腥与鱼腥味道。
此人,正是当日与沈康等人有一面之缘的河盗,范继道,江湖人称,范三爷。
王伯伦微微一笑,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胖的如同庙里供奉的佛陀似的男人,作商人打扮,此人虽然是胖,可五官却是端正,瞧着人一眼,便觉得此人一脸清正之气,浑身的和蔼模样。
“大兄,三弟。”
说着,王伯伦坐了下来。
“老三,今儿上岸顺利么?这段时日听闻你在归德府闯出了些名堂?现下手底下有多少人了?”
范三爷微微一笑,回道:“归德府终究是小地方,人手有限。但水路繁复,当地百姓自成河盗,却已被我收入囊中。”
王伯伦笑笑,道:“如此说来,便是一切顺利了?主子知道了,必然嘉奖。”
范三爷顿了顿,笑道:“小弟不过是讨生活,哪敢肖想什么嘉奖...与二位兄长比起来,小弟这点功绩,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王伯伦没有说话,一旁的胖商人也没有回答。
油灯闪烁,王伯伦微微蹙眉,用埋怨的眼神瞧了瞧范三爷,范三爷却作不知的模样,自顾自的饮茶。
这时候,大兴米铺的老板赵洪川笑了。
他缓缓的道:“都是主子手下,都是自家兄弟,功绩这等事,还要主子做主,咱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赵洪川接着道:“老三,这业已化水了,漕运这一块你可得看着点,归德府那地界不值当你浪费时间,这回下水,便往广州府去吧,主子派人在那边接应你。”
王伯伦笑道:“广州府可是一块肥地,主子这是给老三立功的机会啊。”
赵洪川抬眸看看王伯伦,笑了笑,接着道:“老二,你的粮草,主子可没少给,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王伯伦顿了顿,微微蹙眉,道:“而今大明商税仅有三十税一,太祖建制之时陋规又多,凤阳府衙门六房仅有十二名司吏、典使是吃皇粮的经制正吏,更何况我那区区中都留守司?可大兄你瞧瞧如今的凤阳府!人口繁衍、市井商业,早已与太祖时天差地别!官府要办的事越来越繁杂,我能怎么办?只能逐渐增加编制外的书办来处理政务,到现在,留守司已有上百名非经制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