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豪情,睥睨天下,卓飞傲立于天地,声似寒冰,句句咄人……而张知州和孙通判俩人感受着台上那位神秘公子刺骨的目光,头皮发麻,一时间心中惶恐至极。
此人绝非善茬儿!
张知州和孙通判当了这么久的官,可谓阅人无数,而台上的这位卓公子分明就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在对自己训话嘛!而对方那不凡的神秘的气质恐怕连陈相也难及也!
啧啧,这就怪了,若说此子是皇族之人……可眼下皇族里还会有这种非凡的人物存在么?然,对方又如此地熟悉蒙元,而很多秘闻更是人所不能知也,难道……难道此子竟是那边来的不成?唔,也不太像,若真如此的话,那他为何又要一力主战呢?
俩人猜不透卓飞的来历,但越是如此,他俩的心中就越发地敬畏起来,而俩人相视了一眼之后,只听孙通判率先回到:“卓公子言之成理,本官赞同,想来只有拼死抵抗,才有可能驱逐鞑……驱逐蒙古人了啊!”
张知州闻言,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暗骂着孙通判无耻的背叛,同时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忽然间计上心来,于是他拱了拱手,对着卓飞笑言道:“呵呵,卓公子所言令人耳目一新,本官也觉得颇有些道理。然,今日梅城俊彦齐集一堂,为的便是百家争鸣,群策群力,好为今上分忧献策,而正所谓兼听则明,这见解略有不同,那也是寻常事……
嗯,吾观卓公子似乎对鞑虏习性颇为了解,却不知公子可有退敌良策或奇谋妙计什么的,不妨说出来,让本官也好为国举贤,请吾皇量才而用呀!”
卓飞心中冷笑,暗想:真是个老狐狸,只用了一句兼听则明就轻巧地为自己开脱了,而且还不死心,想要打探我的底细。可惜啊,本公子压根没有底细,今天就是特意来扮虎吃猪的。
“张大人所言不差,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唯有如此,才能选出佳策,为国分忧,为民解难,想必吾皇也定是赞同大人这一点的。”卓飞张口国家,闭口吾皇,果然深谙扮虎吃猪的要领,而且他也不愿意将张知州逼得狗急跳墙了,所以才在言语之中隐晦示意,暗暗地送上了一颗安心果。
果然,张知州在听明白了卓飞的心意之后,便认定卓飞即使非友,恐亦非敌。这令他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感觉上也轻松了不少。
卓飞将张知州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已经打消了对方心中的顾虑,于是不再理他,又扶剑朗声接着说道:“蒙古一族坚忍不拔,勇猛无敌,机智敏捷,而鞑虏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直将骑兵的军事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是以,虽然真正的蒙古人并不多,骑兵最多也不过二十万上下,然而就是靠着这点兵力,纵横东西,无人能敌,蒙古西路军甚至一直打到了黑海之畔,呵呵,想必诸位也不知道黑海在哪里吧,那花剌子模总该知道吧?其实这黑海就在花剌子模西面……”
说到此处,卓飞见全场人均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暗骂了一声,心想这些古代人真是没学问,居然连黑海都搞不清楚!
于是他也不耐烦地说道:“总之黑海就是极西之地,卓某只是想告诉诸位,百年前,鞑虏自小小的蒙古草原上起家,到了现在,元再加上四大汗国,其族所控制的疆域已经足足有本朝七、八倍之大!蒙古兵虽少,但其仆从军却多,俘获的奴隶更是无数。
而且百年来,蒙古人从未停下过征伐的脚步,百炼成钢,虎狼之师,兵锋所指,所向披靡,马刀扬起,江河血洗,灭国无数,屠城无数,凡是挡在蒙古铁骑面前的障碍,无一不化为了尘埃!
哼,卓某这并非是在长敌人的志气,吾不过是想问问诸位,像这样的一个民族,吾等还可以称其为蛮夷么?还可以奢望用王道来教化他们么?
呵呵,那蒙古人掠夺成性,就好像飞入稻田的蝗虫一般,不吃干净恐怕是不肯飞走的,而诸位可曾见过农人为驱赶蝗虫而施其以米粮的么?蝗虫性贪,恐怕尔施舍的越多,它们就越是不愿意飞走吧!”
临江阁的大堂内针落可闻,卓飞扫视了一圈,很满意自己的演讲,而他意犹未尽,又接着说道:“吾族富庶,难免引得饥狼窥伺,就本朝而言,先辽后金,现在又是蒙古,而诸位都是读书人,想必亦知史,那卓某且问一句,诸位听闻过哪个游牧民族占了中原江山之后还会主动地交回与我呢?
呜呼,本朝先是被辽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是与金划江而治,想吾堂堂天朝上国便是被大家口中这些不通王道教化的鞑虏蛮夷逼迫的步步后退,而时至今日,已是退无可退,然却总有人心存侥幸,想要资敌以求苟活,可笑乎?可悲乎!试问诸位,割肉饲狼,狼便不食汝余肉乎?而若欲狼饱,汝肉尽去,可裹其腹乎?”
义正言辞,卓飞怒斥全场,却无人敢还嘴,即使是孙三公子也摄于卓飞的气势而嗫嚅不能言,说实话,其实这道理谁都明白,只不过这年头儿的人们早已绝望了,于是便只想着苟且偷活,却不敢奋起反抗;只知自我麻醉,却不敢面对现实。到了最后,甚至连听实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血性殆尽,国安能不亡也。
“鞑虏背信欺吾,吾自言恶,然鞑虏子民皆称其大善;而今蒙元势大,吾为少数,又孰善孰恶乎?
兵者,刀枪剑戟,械甲军需也。于吾手,则勤吾皇,救吾民,吾民颂吾行王道;然,落敌手,则屠吾民,迫吾皇,其民亦称其行王道。如此,善恶可辨乎?
想人生不过数十寒暑,死又何惜,吾唯惜死后之名哉!若狼子肆虐,尽屠吾之子孙,那千百年后何人能正吾之名哉?而成王败寇,恐怕到了那时,鞑虏的后人们定会在史书上写下这么一笔,道:吾朝灭金后,南有宋地,沃土千里,山河锦绣,然宋人空言悖论,奢靡迂腐,血性全无,尤如羔羊待宰……吾朝先祖英明神武,渡江击之,铁蹄南掠,势如破竹,可笑宋人先腆面求和,不知廉耻;后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先祖不齿其行,令屠其族,拔其根,至此大业终成,宇内一统,无上武功,万民敬仰!
哼!卓某且问一句,尔等愿意史书上这么写吗!尔等愿意自己的子孙被屠尽吗!尔等愿意自己的妻女任人糟践吗!尔等愿意沦为笑柄,永世不得翻身吗!哈哈哈………”
卓飞面带悲怆,狂笑不止,眼角更是似有泪花泛滥之兆,说实话,这表情一半是装出来的,而另一半却是发自内心的为宋人感到悲哀,为大汉民族而感到不平。
台下仍然很安静,但却有些不同,安静的氛围中,忽然多了一些急促的喘息声.......咳咳,诸位看官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这可是那种激动的喘息,是憋屈的喘息,而当这种喘息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到临江楼的大堂内再也容不下的时候,便终于爆发了!
“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
“宁死不做亡国奴!”
“资敌可耻,形同卖国!”
“兴兵勤王,打过江去,杀光蒙古人!”
“对!尽诛其族,一个不留!”
“战战战!”
卓飞笑了,民心可用,看来这民心不是没有,而只是没人挑起来罢了!华夏文明传承千年,据中原,抵御外侮无数,从不乏慷慨激昂、甘为族效死之士,而如此高贵的炎黄血脉之中,又岂会没有一丝先祖血性的残存呢?
虽然不得不承认,国人受儒家思想奴役过甚,而历代统治者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奉行的都是愚民政策,并用封建礼教禁锢底层人民的抗争精神,而且枷锁过重,久而久之,自然就显得懦弱了。再说了,统治阶级生活糜烂,完全不顾子民死活,这样又如何能得到拥护呢?
而从信息时代穿越过来的卓飞很清楚国人的这种性格。他知道,若是国内内战的话,那自己的这番说词是绝对没有半点效果的,因为如果换个皇帝,说不定底层人民的日子还会更好过一点儿呢!可眼下却大为不同,因为这是外族入侵,是灭国之战,蒙元鞑虏的残暴不仁,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一旦打过来,汉人恐怕大都难逃一劫,而就算侥幸苟活,多半也是生不如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奋起反抗呢。
当然,卓飞能得到全场人的赞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华夏民族的尊严不容侵犯,烙印在炎黄子孙心中的那份骄傲仍在,即使统治阶级再无能,即使老百姓再穷困潦倒,但一遇外敌,便仍会唤醒胸中的那丝血性,或许这丝血性会来的有点慢热,或许会有点无力,或许难免要先沉沦许久许久……但是,最终仍会有个人站出来,来引导着华夏民族夺得最后的胜利!
而现在是大宋朝,在这之前,并没有任何一个异民族能成功的统治过这片神州大地,即使是规模浩大的五胡乱华那也不过是占据了中原北部,并没有形成一个大一统的异族王朝;而在这之前,也没有哪个异民族能清除掉汉人心中的那份骄傲;即使有一两个异民族占据过优势高位,但他们最后的、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融合于华夏文明,放弃自己的生活习惯,从此在历史长河中湮灭消散。当然这其中的大多数都不是自愿的,但他们却不得不为之,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只能以我华夏一族为主宰,因为吾族的文明已经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壤,融入了每一道江河,再也无分彼此………
卓飞知道历史,宋朝统治阶级的糜烂,那是不用说的,亡国也算是咎由自取。而卓飞也清楚,那些残暴的蒙古人占据了中原江山之后,也迅速地腐化堕落下去,几十年后,他们依然难逃被炎黄子孙赶回塞外喝风的命运。
但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却并不代表着卓飞会坐看这段历史的发生,因为他不忍看见自己的祖辈们被人屠戮大半;不愿看着苟活下来的祖宗们成为第四等人;不愿看着他们日日颤栗地生活在异族的残暴统治之下;更不想看到一个始终遥遥领先世界的高贵民族自此停下他前进的步伐,被人超越,而沦为追赶者……
还有,既然哥好不容易地穿越了,那若是让异民族统治中原的历史在哥这里开了第一个头儿话,那哥还有脸去面对千千万万个穿越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