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容可——也就是卫琅临走前引荐给他的闲云野鹤——住的离东宫不远。司马煜便吩咐人备马,打算去拜访拜访他。
阿狸原本打算,若司马煜再说没空,她就直接闯门进去。
——眼看着就是七月了,王琰定亲了,谢涟也要成亲了。阿狸可是记得的,谢涟婚之后不久,北边就要有事。接下去司马煜就要代天子巡守,回来就得备战出征,起码小两年不能好好聚一聚。因此两人之间的心结最好还是赶在八月之前解决掉。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阿狸垂钓的耐性已经耗光,她真心受不了司马煜的别扭了!
收到司马煜的回信,阿狸就亲自下厨备了几个菜,而后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司马煜倒是没让她等太久。
阿狸沐浴回来,在铜镜前梳头的时候,他故作从容的就进来了。
阿狸只穿着一身轻纱,漆黑的头发铺展开,因还没干透,便在纱衣上氤上了水渍,半透不透。肩膀透过薄纱看去,十分的单薄纤秀。
阿狸就听到身后咽口水的声音。司马煜刻意豪迈的脚步也顿了一顿,铜镜里就映上了他扭捏的仪态。。
这已经不是司马煜第一次在她身后露出看呆了——或者说很垂涎的表情,不过阿狸知道,这个时候她最好别当真。不然司马煜欲盖弥彰时十有八九又要加倍疏远他。
阿狸有时都不知道他折腾个什么劲儿。承认喜欢她就这么丢人吗?
照旧梳头,只有意无意的把头发撩到胸前,露出白净的脖颈和纱衣浸透的肩膀来。
才侧了侧身,嫣然浅笑着,“出去稍待片刻,容我换身衣裳。”
司马煜好一会儿才回神,犹自挣扎,“这一身……也挺好的。”
“湿了。”阿狸道,“粘在身上怪难受的。”
“哦……”语气相当失望。
阿狸就当没听出来,依旧温柔浅笑——你不说谁知道你想要?
酒席摆在庭院里,还是那满架的白昙,正开到盛夏最烂漫的时候。大片大片的花朵从架子上垂下来,皎洁如月光,满院清香。微风吹过,如水生波。
意境很不错,司马煜却无心欣赏。
他略有些坐不住——事实上下午在容可那里,就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聊了没几句,容可就笑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直言“即是约了佳人,就莫在陋舍虚耗时光了”。
司马煜胡乱反驳了一句:“焉知我约的是佳人,不是贤士?”
容可笑答:“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又说,“贤士易得,佳人难再。佳人有约是令人艳羡的事,殿下有什么羞于启齿的?”
司马煜很想说:才不是什么佳人有约,不过是跟拙荆一起吃顿饭罢了!
但他自己都不能不承认:自他命人去给阿狸送信,这半个下午忽然就变得无比漫长,令他焦躁不已。那迫不及待,真就跟毛头小子约了绝代佳人似的。这情形令他倍感不妙。
司马煜觉得自己等了很久,阿狸才终于换好衣裳,从屋里出来。
司马煜眼睛里立刻又有了神采,晶晶亮的望过去——然后一面惊艳,一面又稍稍有些失望。
阿狸穿了一身浅红深衣,将整个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宫绦系得高,身形便越显得亭亭玉立。乌云似的头发挽在胸前,只简单用丝带绑着,缀了朵白昙花。只露出另一侧白净的耳朵和脖颈来。
司马煜:“你不热吗?”
阿狸笑道:“刚沐浴过,风一吹,凉飕飕的。”上前坐下来,先给自己斟了杯酒,道:“让殿下久等了,我自罚一杯。”
司马煜:“也没等多久……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阿狸笑道:“哦。”还是亮了杯底给他看,又动手为他布菜,“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弦月低垂,夏虫清鸣。就这么坐在天井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老婆在一旁殷勤伺候着,也有种怡怡然的田园之乐。
司马煜焦虑了一下午,此刻忽然就一身舒爽。也给阿狸夹菜,问道:“这几日总差人去问,是有什么事吗?”
阿狸十分诚实的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司马煜略有些酒热,拿手扇了扇,“我最近挺忙的,不是故意怠慢你。”
阿狸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但就是很想你。”
“有什么好想的啊……”司马煜觉得这太肉麻了,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嘴唇已经控制不住的勾起来。
才要安抚阿狸:这两天事情少,可以多陪陪她。就闻到了阿狸头发上的清香——她靠了过来。
司马煜略有些口干,话说出来,不知不觉就成了,“花……很香啊。”见阿狸黑润的眼睛里有些疑惑,就指了指,“头发上的,是昙花?”
“是假的。”阿狸就把头发撩起来给他看,“用绢丝做的,”嗅了嗅,“没有味道啊。”
“我觉得很香啊。”
阿狸就将那绑了绢花的辫子递过去,笑道:“闻闻看。”
她头发乌黑,在夜色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触手生凉。漆黑湿润的眼瞳里有柔软的笑。大概染了些酒意,面色微微透着粉红。嘴唇上沾了点酒渍,便有柔嫩的光泽。
那清香越发的馥郁起来。
司马煜眼睛望着她。她给他看的是绢花,他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就绕住她的头发,凑到鼻端,深深的嗅了嗅。
阿狸面色立刻便红透了。
她白皙的脖颈触手可及,线条柔滑又美丽,那芳香仿佛就从哪里穿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像鲜花一样娇嫩的盛开,司马煜忽然就想凑过去亲一亲。
可是阿狸的手指先一步探手过来,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嘴唇,就像羽毛扫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柔软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他的。又在他回味过来之前,远远的退开了。
她漆黑的眼睛就像水洗过的玉石。长睫毛覆盖下来,眼睛里水光就氤氲成一片。满架子的白昙花就在司马煜脑海中绽放了。
那花香清甜,带着淡薄的酒味。
明明只喝了一杯酒,他竟觉得有些醉了。
阿狸掩饰着起身为他布菜,在回头的时候表情已经调整得很好,就仿佛先前没有情不自禁的凑过来亲他一样。
司马煜忽然就有些小小的不甘心。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狸笑道:“怎么了?”
司马煜愣了一下……对啊,怎么了?
他怔愣着。可是阿狸没给他机会清醒,她再一次俯下身来,亲了他的嘴唇。
管他怎么了,司马煜用力的挥走脑海中交战一样的喧嚣,那里天音如雷轰鸣着诉说什么。它总是逼着他抗拒一些无法抗拒的欢喜和期许,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已经写入了本能,他再怎么抗拒也还是会欢喜和期许的啊。
在这一刻,他选择不听。以后再说以后的。
他抱住了阿狸,用力的亲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