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似乎早料到了会有人有此一问,从容不迫的说道:“册子上不留名防的是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来兴风作浪,可人在做,天在看,八爷您是前辈,江湖乱道是不假,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事自古就没有过,晚辈没那么大胆子,没那么大能耐,更没那么大的恨心来嫁祸漕帮。”
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雅雀无声,严兴济用略带不满的眼神看了一眼柳八,四毛这一答是诛心之语,都是老江湖,这本册子上人、地、时、事、来龙去脉、贼赃明细、销赃路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看便知绝不是凭空捏造得了的,而且是花了大力气,下了大工夫,铁证如山的东西,根本无法辩驳。柳八作为帮中前辈,这一问强词夺理显然是落了下乘,带着恼羞成怒赌气的味道在里面,有点丢人了。所以众人虽不道破,但一起缄口不言就是在表明态度和立场了。
此时此刻就现出刘黑皮的老道来了,他与严兴济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转过头对四毛不露痕迹的说了一句:“你的话讲完了,接下来帮中公议,就请四毛兄弟暂时偏厅用茶,今天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四毛微笑着一一拱手作揖,也不再废话,在帮丁的带领下转身出了香堂,隐隐听到自己身背后的厅堂里“嗡”的一声议论声四起,四毛才缓缓的偷出一口长气。正在此时,一名从外而入的帮丁急匆匆的走到严兴济的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严兴济的手中。
所谓的公议其实不过是吵架,当在场的人分成三派的时候,严兴济始终默坐在一旁不发一言。一派是以刘黑皮的意见为主,力主不能杀四毛,理由是坏了祖训、折了名头、妄动冤刑、有干天和。一派是以柳八的意见为主,理由是帮中成议在先,随便更改集体决策,岂不是儿戏,甚至提出今天开这个香堂就是多此一举。而且四毛言之无据,未经核实,一番嘚吧嘚就让漕帮一众大佬改变了主意,传出去不是个天大的笑话。第三派则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命题,不论四毛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一旦被四毛传出去,漕帮的名声岂不就臭大街了,以后兄弟们还怎么出去见人?正在大家争执不下,众说纷纭的时候,严兴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我倒有个主意,诸位哥兄老弟一起参详参详如何?”
香堂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严兴济缓缓的说道:“现在孰是孰非都顾不得了,咱沔口三镇的漕帮传了二十几代,祖师爷赏饭吃,养家活命靠的是船,,畅通南北靠的是名。老帮主那年死死抓着我严瞎子的脖领子,我跪在他老人家床前说了一句话,安青不分远和近,进了青门是一家,给座金山不换漕船,给座银山不改成例,老帮主这才闭了眼。从前明到如今,这千里水路上闹过灾、闹过荒、出过匪,连朝廷都换了几茬子,咱漕帮子弟苦哈哈的熬煎下来也没散伙,根子就在这句话上了,任谁都不能挖了这条老根,只要守住这条老根,漕帮子孙代代就有了饭碗,当务之急先得顾着漕帮的名声,咱哥几个得留着脸下去见老祖们啊。今儿个你也别争,他也别闹,我就当一回家了,错也是这,对也是这,我想开了山门收这小子进漕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