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岚看着她面上变换的神色,低笑了声,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道:“那些话,是骗他的。”
“……什么?”
“收手。”她长出了口气,道,“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幕后之人是不是对我,甚至对……黑鹰,有什么特别的了解,不然为何我在江南甫一现身,就能将我的行踪摸得这么准。但此后他的种种举动却又叫人捉摸不透,若是真知道是我,为何还要让那几个人来送死呢?”
是啊,这也是令她觉得不解的地方。苏念雪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往下说。即便是再怎么视人命为草芥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叫手下人送死,不值当。
晴岚眸中凉意一闪而过,昏暗的夜色下,她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长睫轻颤。
“恐怕,他们知道黑鹰有人回来,但不知道回来的究竟是谁。”
也正因此,最开始那个前来刺探时毒发身亡的人,是为了看她究竟是否足够敏锐,而后面那次……是为了刺探她是否专于武斗。
他们这些人,只要知道来人五感通透,多多少少就能猜出来的人的底子,不论后面前来试探的人是生是死,他们的目的都已达到。
而今日的那番话,既算是示好,也算是挑衅。
霹雳堂的人是来寻仇的,寻仇对象又不是他们,在知晓来者深浅后示好是常事,至于挑衅么……是背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想做的吧。
选择性地告诉了霹雳堂的人自己的来历,却又隐瞒了最关键的一部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做法。
苏念雪纠结地望着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道:“那,为什么说你与他们是……一样的?”
晴岚地划过一抹冰凉,随即毫不在意道:“黑鹰不就是杀人的么?本质并无不同。至于什么丧家之犬……黑鹰最开始的那些人,可不就是被西域魔教逼得家破人亡的‘丧家犬’么?”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掩饰得极好的那一抹冷意,还是被面前一向心细的人觉察了几分,只是心照不宣般的,对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反而另起了个话头。
“嗯……那纪前辈呢?你说他算你半个师父,为什么会在鸣雷谷?你不是长于荆楚吗?”
“他啊……”晴岚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是在荆楚的,来鸣雷谷是六年前的事情吧。他,并不是想一直做个闲散人,只是没办法走出鸣雷谷太久罢了。”
“六年前,内部动荡,从中牵扯的东西比今次江南的异变要多得多。死人便不算了,活下来的,要么像他,找个能压制体内毒物的安养,要么,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
是……黑鹰的那一次?苏念雪想起了先前问她为何回中原时对方说的话。那么,纪明奕身上的毒……
“是玉天华?”
“嗯。”晴岚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和那个人,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又是那个人?苏念雪抿了抿唇道:“那个人……是谁?能和黑鹰交好的,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她歪了下头,道,“说起来,我该喊她嫂子。他们两个,都是因为黑鹰被牵扯进来的,要说没有愧,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起先并不想同你和楠茵扯上太多。同黑鹰扯上关系的人……”
但这并不该是她所能预料的吧?苏念雪只是摇摇头,道:“往事不可追,别想了。不过纪前辈既然不能出鸣雷谷,为什么霹雳堂的人会这般忌惮?”
“短暂出来还是可以的,毕竟他并非直接沾染玉天华,只是最好不要超过一日,不然身体定会有所损耗。”晴岚解释了两句,本想接着说下去,却像是觉察了什么似的登时皱起了眉头。
不太对劲啊……苏念雪跟着她勒了马,警惕地望向四周。
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晴岚眯起眼睛,直接抽出了剑,凝神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弩箭的破风声暴起而来。晴岚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抓起苏念雪迅速跳下马背往后一翻。
漫天箭雨狠狠的地扎进了马儿的喉咙,骏马悲怆地嘶鸣,重重倒在了血泊里。
侧手边凉意一闪,晴岚把人往旁边一推,抬剑架住了破空而来的长刀,趁着对方下一招未至,她冷喝一声,剑刃扫在刀背上荡开长刀,旋身重新与人拉开了距离。
所有的变数都在瞬息间发生,一个个黑影在四周现身,手中兵刃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除开那些拿着弩的,面前还站着四个人。
从方才接的那一刀她就知道,这几个人的功夫比那天的人恐怕还高出一截,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最多能顾及到的也就三个……那,苏念雪怎么办?
思量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她的声音。
“没关系,不必担心我。”年轻的医女抽了软剑同她并肩而立,目光相接时触及的是对方少有的坚定,“一个人,拿不下我。”
她舔了舔嘴唇,闻言低笑了声,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剑吗?”
苏念雪也也笑了下,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我记性还算过得去。”
“那便好。”晴岚抬剑而立,浅淡的眸子里闪烁的是宛若大漠鹰隼的锐利,“撑过一刻钟。”
话音落,她足下骤然发力,提剑飞掠而去。
两旁的弓弩手刚想扣下机关,手腕却顿时一麻,不知何时飞掠而出的银针精准地打在他们手腕的穴道上,一时间竟是连拿起掉落在地的弓弩都做不到。
前头提剑的黑衣人这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这个看似柔弱的医女。
面前的女子眉眼秀丽,却缓缓抬起了剑,剑锋所指,正是他的心口。
他像是被这个动作激怒了一般,拔剑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