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扬比他提前三天杀青,临走那天担心他的状态,轻抚他的后脑勺,安慰道:“你已经表现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答应我好好吃饭,我们燕城见。”
其实陆悦扬的话在他脑内就是模糊的一团,他不确定是否听清楚了,只是习惯性答应着。
陆悦扬走了,他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以为分开会让日子好过些,但事实不是,陆悦扬拿着鲜花转身的一瞬间,他千疮百孔的心又被挖走了一大块,疼到无法呼吸,疼到不能自已。
被留下的他,这两天全然没有进食,连水都很少喝了,可能是助理把这边情况告诉了肖权,肖权打来电话让他注意身体,一切等回了燕城再说。
临走前一天下午,白雁岚回到酒店后,先是一阵恶心,接着眼前就白了,低血糖晕在了玄关,把助理吓得要拨120。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按下助理的手,说没事。可助理担不了那么大责任,说什么也要让他去医院看看,他无奈道:“我叫朋友来陪我,就这一晚上了,别节外生枝。”
于是他打给了梁绪,说自己坚持不住了,能不能过来接他回去,梁绪二话不说买了张机票就飞往鹏城。
当梁绪风尘仆仆走进酒店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极度憔悴的脸,两颊凹陷,嘴唇干裂,跟那个充满阳光活力的白雁岚判若两人。
他靠躺在床上,表情木讷,见助理带着梁绪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梁绪示意助理可以走了,白雁岚叫他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助理只能担心地关上门退出了房间。
“你这是怎么了?”梁绪坐在床边,摸了下他额头测体温,“是谁欺负你了?”
“老梁……”白雁岚沙哑地唤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梁绪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他却没有拿起,空洞的眼神仿佛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都失去了兴趣,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话,足以让梁绪也震惊到无法动弹。
“陆悦扬跟安音璇上床了。”
他说完鼻子就酸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释放着一个多月以来拼命压抑的情绪,放声大哭。
梁绪在这哭声中不知所措,他甚至无法反应出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嘴,用力搓了搓下巴。
“你怎么知道?”梁绪显然是不信,质疑道:“你听谁说的?”
他抽泣着抬头,红着眼说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怎么会相信?”
“你会不会看错了,或者误会了?”梁绪追问道。
他用床单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鼻音浓重地陈述着噩梦一般的记忆:“上个月,谁都不知道安音璇来剧组,你们都以为他在燕城录歌对吧?谁能想到他会跟陆悦扬那么熟呢?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完全没有准备。那天中午,在化妆间,其他人都去聚餐了,我没去。”
他又失控地抽泣了起来:“我躲在屏风后面,他们以为屋里没人,就面对面……”他哽咽着说:“面对面,在我眼前,亲吻、。”
他的手不住颤抖,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就这个距离,我会看错吗?”
梁绪看着情绪失控的白雁岚,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心烦意乱。
“我真希望我听不见,也看不见,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每天每天脑子里都在不停回放那些片段,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楚地记得!”白雁岚起身抓住梁绪的胳膊,眼里充满了绝望,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些忘掉?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忘?!是不是我死了才能放过我?!”
“雁岚!”梁绪吼了一嗓子。
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这又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对安音璇的迷恋与思念。这阵子跟双胞胎兄弟在一起,几乎忘了以前那个能让他主动下厨、妥协千万次的人了,但现在他知道,那人还住在他心里,赶不走。无论生活多么平静与安逸,都无法遗忘也无法释怀。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鹏城五彩斑斓的夜景,等情绪渐渐冷静下来,说道:“我很久没见过音璇了,你知道我们年初就分手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的近况我没打听过。至于跟陆悦扬的事,我也意想不到,你别说丧气话,全天下也不是只有陆悦扬一个男人。”
“想不到是因为我们从没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白雁岚的眼神变得愤恨,说道:“可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看顺眼了呢?也许是几年前在温泉酒店就一见钟情了,也许是一起去岛国拍片就发生了关系,老梁,你得承认,我们都被蒙在了鼓里。”
“不可能。在温泉酒店我是知道的,音璇不小心掉在了池子里,刚好碰上陆悦扬,他解了围。那时候……”梁绪果断地再次否认道:“绝不可能。”
“你是听他说的,又没有像我一样亲眼看见。陆悦扬是什么人,出门保镖成群,十米之外生人就接近不了的大明星,怎么会那么巧,他刚好不小心掉水里,又刚好被陆悦扬看到,就算是处心积虑也没那么容易成功。”白雁岚冷哼一声,“我不得不说,他运气真好。”
“你不要把音璇妖魔化,他没那么有心机,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使分手了,梁绪也仍然不想让别人把安音璇说得那么难听,他打肿脸装大度道:“他已经跟我分手了,找谁都是他的自由。”
“自由?!你就是这么相信他,才会被他甩被他骗!”白雁岚崩溃道:“你知道你们年初为什么分手吗?性格不合?从没爱过?你不知道,老梁!但我知道!”
梁绪一时语塞。白雁岚吼道:“因为在星云年会上,他跟陈郡山睡了!”
“不可能……”梁绪回想起他们分手确实是在他从年会回来的第二天早上。
“不然你以为在他第一首歌糊了的前提下,陈郡山为什么会答应给他写第二首?还亲自指导他录歌?全世界有一个不知道陈郡山的为人吗?!你有合理的解释吗?!安音璇能做出这样的事,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他当时是为什么会同意跟你在一起的,梁绪!”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一层一层地揭开了安音璇的面具,说道:“公司安排他在音乐学院上学,你知道他导师是谁吗?是你亲妈!你觉得凭肖权能请动她吗?FUN当年开了多高的价格沈姨都没答应。是他早在跟你分手之后就去找你妈了!”
安音璇上一次见沈美茗,的确说过要跟他分开的话,当时他妈没答应教他,为什么现在会答应?一时间大量信息冲入了梁绪脑中,连给他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白雁岚瘫软在床上,噙着泪说道:“我没办法遵守我的承诺了,每当我看见安音璇那张脸就会特别恨自己,后悔当初有些事不说清楚,后悔那个炎热的午后为什么不大胆地站出来。看到他就如同看见了我的懦弱无能,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老梁,你应该庆幸,在他还没伤害到你的时候,就放了手。”
梁绪心道怎么会没伤害,他撕心裂肺地想念安音璇的时候又有谁能理解,他试图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苍白地辩解道:“音璇他可能本意不是……”
“你不用给我答案,你只需要想清楚一件事。”白雁岚尖锐地质问道:“这些年,你真的了解过安音璇吗?”
“你了解我哥吗?”
陆悦扬下了飞机就让助理拉着自己直奔屯里路那处老旧小区,然后不管不顾地住了下来,于是很自然就碰上了临时回家的安鋆。
这会儿他俩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姑且算作是聊天,因为安鋆与他对视了一刻钟,刚刚开口,而这第一个问题就让他不知从何回答,只能应付道:“挺了解的。”
“那他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有什么爱好,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平时喝茶还是喝咖啡。”安鋆生硬地问道。
“嗯……”陆悦扬心想要是以上床为交往标志,那这才好了一个月,而且真正见面就三天,我哪了解这些去,“我们慢慢互相了解,以后时间还长。”
“这些都答不上来,还说爱我哥,爱他哪?长相?”
我还就是爱他长相,但这个绝不能说出口,不然分分钟谈崩。他委婉道:“音璇很帅,你家基因好。”
“我家基因好不好我们心里有数,不用外人认可。”安鋆面无表情道:“我想我哥应该也是喜欢你的长相,这不奇怪。”
流量明星当惯了,让陆悦扬有一种自己人见人爱的错觉,现在面对这毫不掩饰的敌意,他有点慌,居然对着一个大学生语塞了:“我还行,我也挺帅的。”
安鋆更来气了,你帅你就能不戴套吗?!不戴套不就等同于不负责任吗!
“反正都是看脸,也不用浪费感情了解了,你们都是成年人,我懂。”
陆悦扬觉得安音璇他弟最大的天赋就是怼人,看着奶壮奶壮的,心眼儿也就针尖那么大,不服输道:“你说的那些虽然我都不了解,但我了解的你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体重多少,腰围多少,臀围多少,喜欢什么姿势,舒服时候的小动作,哪种声音是让我快点儿,哪种声音是让我慢点儿,哪种声音是到位了,他一个眼神我就能懂。”
“……”安鋆把手里的遥控器摔在了桌上,连电池都崩了出来。
安音璇闻声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白天刚顺利地录完歌,学校也要放假了,他周末跟沈美茗约好了去她家里吃饭,这两日才有空跟陆悦扬在家里腻腻歪歪,谁知道弟弟提前一天就回了家。
他蹲在茶几旁边把遥控器装好,问道:“谁扔的?”
安鋆指着陆悦扬道:“他手滑了。”
“诶、我……?”陆悦扬气死了,怎么亲兄弟性格天差地别啊!
安鋆起身去洗澡了,等水声从洗手间传出来,陆悦扬才敢开口道:“你弟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桥段,说道:“没关系,他除了我谁都不喜欢。”
陆悦扬不罢休道:“是不是看网上那些黑料对我印象不好?”
“不是,他不关心这个。”其实陆悦扬的形象已经够正面了,媒体顶多说他演技差唱歌走调这种,比起他实际的样子,可以说是黑得可爱了。
安音璇媚眼一挑,道:“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就行了。”
陆悦扬把他拉坐在怀里,上嘴啃了起来,他笑着推开,问道:“你最近什么安排?忙吗?”
陆悦扬一听这个就愁:“明天有个广告要拍,后天去见一个导演,应该是又要进组了。”
果然大流量的工作安排紧锣密鼓,他听说陆悦扬还接电视剧的时候,好几年都没有休息过。
“又要分开了。”
“没办法,年底我想跟秦总说,申请休息一个礼拜,我带你出去玩。”陆悦扬抚摸着他后背,叹气道:“我真想天天就这么抱着你。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跟我进组吧?”
他好笑道:“那还不如你跟我进组呢。”
“你进什么组?肖权给你安排活儿了?”
“我的新歌要拍MV,不然你给我当男主角,还能晚走两天。”他就是随口一说,陆悦扬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如梦初醒道:“好主意啊!这样至少能晚走三天!我去跟权哥说。”他捏起安音璇的脸蛋:“你第一首歌就是我拍的,第二首还是我拍,我是你御用男主,你咖位很大嘛!安老师。”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陆悦扬又开始亲不够了。
两人嬉笑打闹着,陆悦扬余光看见浴室门口有人,抬眼一看果然是刚洗完澡的安鋆,他赶紧撒了手。
安鋆:“还不走?”
陆悦扬:“你说我?”
安鋆:“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面对弟弟的强压,陆悦扬无奈之下只好妥协:今晚先回去,明晚再过来。
安音璇送走了陆悦扬,回头就看见安鋆看着他,他安慰着:“好好好,我以后不让他在家留宿,你别担心了。”
“周寒回来了。”安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