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意听得懂。
虽说家中没个主事娘子,这种情形在官家里几乎不存在,但若讲情深义重,也不是非要娶不可,岚意见父亲愿用这种行动来缅怀母亲,心里没什么不乐意,沉吟片刻,她说:“李姨娘看着不错,虽然性格温顺,却把之冽教导得很好,即便一时管不好,时间久了,有管事的在一旁帮衬,就能渐渐上手。”
裴归点点头,“就这样吧。”而后他似不愿多说,起身往外走,顺带还摆了摆手,示意岚意不用往外送。
岚意看着父亲的背影,里头的孤寂和怅然,真是掩都掩不住,果然今天晚上的事,对他来说更是打击,也许父女之间的疏远,要比以前还严重,可岚意相信以后会好,时间会把那上头的伤口,慢慢抚平。
几天后初定,由皇室恩赏,赐予皇子妃父亲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另有金带环等物儿,难以尽述,由于裴家特殊,岚意无嫡母,本该赐给皇子妃母亲的耳饰等物什,就折成了银两和其他摆放花瓶珍奇,这些一并都算作聘礼,而赐予岚意的东西就更不少了,有皇后在宫中补贴,除了按规矩该置办的金项圈金簪金耳坠一类金配饰外,还添了许多贵重摆件。
裴归身着朝服把宫里的人一路从门外迎进来,受礼后带着裴府上下对着禁宫三拜九叩后,才把人迎进去,里头的宴席早都设好,虽然不比慕将军家那样热闹,也不失体面。
李姨娘则忙得慌乱,知道这些赐给岚意的东西,会在奉迎时跟着岚意一同抬到恭王府,直接连宴席都不去了,亲自一一对册清点收入库房,生怕届时有一点差错,被有心人捉到,安一个对天家不敬的罪名,又给岚意丢脸。
宴席间,有几个礼部的官员前来敬酒,说起女眷那边竟然没有个主母招待,一切都要未出嫁的皇子妃支撑,夸赞裴大姑娘小小年纪已经颇有风范之余,说得更多的,还是要给裴归介绍个好姻缘。
可裴归刚刚经历了白姨娘的事,言语间自是百般推脱,最后还是鸿胪寺派来引礼的官员道:“大人也要想想,以后要是受圣上看重,别说那么多人家想往您这里塞人了,便是圣上也要问几句,还不如先挑个可心的,免得连个准备也没有。”
裴归在言语上,说不过这些成日泡在规矩大礼中的人,到得最后只能装醉,心里却隐隐觉得,也许自己对岚意最后的这点儿承诺,也早晚要食言。
宴散之后,裴归便干脆没有再与岚意见面,直接回到了书房休养,岚意还不知道前头男眷的席间又出了什么事,却听凝芙来报,说二姑娘趁着用饭正热闹时,偷摸离了席,不知道去做什么。
岚意知她心术不正,和裴妙筠是不一样的人,估计劝也是劝不回的,便道:“去打听打听,我猜她是去见白姨娘了。父亲对外只说白姨娘犯了大错,却没细讲是什么错,裴妙晴心里一定不服气,不问个清楚,她哪里能消停。”
而正如她所想,裴妙晴今儿本来是想好了,要在那些命妇娘子面前,好好地表现表现,为自己争取好姻缘,偏生母亲出事,她一直心神不宁,说话也没有往常的圆滑好听,最终没忍住,趁没多少人注意,还是借着换衣裳的借口,带着贴身婢女去了柴房那里。
白姨娘头两天还总是嚷嚷,可是一嚷,就有婆子进来堵住她的嘴,这样实在有些遭罪,这会儿已经学乖,潜心在屋中琢磨着怎么逃出去。
裴妙晴的声音在窗户外面响起来时,她骤然看到了希望,扑过去把着钉死的窗沿,哭道:“妙晴,妙晴,你得救我出去啊!”
裴妙晴也带了些哭腔,着急忙慌地道:“姨娘你小点声,我给了看门的好多银子,才能过来和你说几句话,若是惊动了阿爹那边,他还不知要怎么骂我。”
白姨娘来气得很,“我伺候他那么多年,鞍前马后做小伏低,这家里哪一件事不是我打理的,现如今就恼恨到这样的地步,你爹他没有心!前头在摆宴吧?呸,狠心短命的小蹄子,还真当自己是凤凰哪。”
裴妙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究竟是什么事,竟然就闹到了这份田地?女儿有心让人打听,可风荷院里瞒得死死的,竟什么都问不出。”
提到风荷院,那晚萌生的恨意让白姨娘瞬间清醒了很多,连声问:“怎么会问不出,风荷院里全是咱们的人,多少会有些知道的,难道那小蹄子竟然狠到把人全给换了?”
裴妙晴急切道:“可不就是如此么,之前姨娘安排的人都不见了,说是伺候不好长姐,或卖或打杀了,如今风荷院和铁桶似的,水都泼不进去,女儿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
白姨娘多年筹谋化为灰烬,悲从中来,“这个家,终究还是你父亲说了算,这后宅的事,不过是他不想插手,若真要插手,谁也拦不住抵不住,他想要消息不漏,就谁也不敢多嘴多舌,我之前是做错了,竟踩在他的心坎上……”
裴妙晴急死了,生怕有人过来催,打断了白姨娘的感慨,“你只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做,我那个哥哥是不不中用的,总归是只有我能把你救出来!”
白姨娘咬咬牙,“我害冯璎的事,被你爹知晓了。”
“冯璎”这个名字在裴府多年无人提起,裴妙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捂住嘴半刻,才用极小的声音说:“姨娘你,你竟然谋害正室夫人,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白姨娘很不耐烦地道:“我原只是想损损她的身子,把理家权一直拿在手里,谁成想她那么不争气,直接就死了。你也别在这一惊一乍的,不是我做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年你的吃穿用度,怎么能比过嫡女去?享了福还叨叨这些有的没的,不觉亏心哪。我告诉你,现今你有个法子能救我出去,但你得放下脸面。”
裴妙晴忙道:“姨娘快说。”
白姨娘道:“头前儿你说瑛贵妃的母亲阮老太太在檀隐寺见过你,挺喜欢的样子,我这段时间已经用你的名头送了不少礼物,你再拿上我们所有家当,去阮府求见她,求着她赏你个煜王侧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