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眉,“什么话。起来。”
瑛贵妃摇摇头,“皇上,让臣妾跪着吧,只有跪着,才能心安。臣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却明白是被您厌倦了,臣妾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如年轻的妹妹们更漂亮,也不如她们懂您的心意,一定会一天天走到这一步的,可臣妾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皇帝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你这几句话,不就是胡闹了吗?朕前些日子还瞧着你辛苦,特让和妃她们帮你分忧,朕什么时候厌倦你了?”
瑛贵妃的眼泪,就这样垂了下来,“不是皇上的举动让臣妾感到了您的厌倦,是这么多年来,臣妾一直以为自己与您心意相通,您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臣妾多少能猜到些,可如今,臣妾已经不明白您的喜好了,您似乎也不愿让臣妾知道您还好不好,今日高不高兴——乾明宫的门看着是敞开的,但实际已经单对臣妾阖上了。”
皇帝沉默不语,其实这些事往大了说,是后宫妃嫔窥探乾明宫,但瑛贵妃从前也是这样的,那会儿的皇帝,不仅不觉得她僭越,还认为是关切的表现,由此同慈康皇后比较,更得出果然是瑛贵妃贴心些的结论。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那么多怀疑压在心头,皇帝无论如何说不出安慰的话。
而瑛贵妃也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皇上回心转意,见他不说话,只是把头低下去,惨然一笑,“臣妾明白了。其实今儿过来,臣妾不过是抱着一腔对您放不下的心思,想过来对您解释的……皇上,您若是愿意听,臣妾就说,您若是认定了臣妾是那等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臣妾这就回长福宫,从此绝不再给您添任何麻烦。”
皇帝听她口气中,大有决断之意,也很难真的完全狠下心,沉吟片刻,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瑛贵妃的脊梁直了直,“皇上,臣妾心里其实很明白,您是为着荣欢的死,还有裴侧妃的死,生臣妾的气,觉得臣妾在里面一定做了什么,可您还记得,为什么臣妾每次在您身边,都会先尝一尝送到您身边的食物么?”
皇帝沉声道:“这自然是你小心谨慎的好处,不过朕看不出来,这与荣欢和裴侧妃的死,有什么关系。”
瑛贵妃又是凄惨地笑了笑,“怎么会没关系呢?臣妾生怕您的吃食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皇上有什么不好,臣妾头一个就随着去了,这样臣妾与皇上,谁也不孤独。而臣妾抱着这样的心思,又怎会对皇上的子孙下毒手?他们的身上,可都流着您的血啊!”
她把头磕在地上,“臣妾并非是诅咒皇上,但是这话本不该说,请皇上即刻治臣妾的罪!”
皇帝低下头去,看见她带着一副金镶玉的做玉瓶形状的耳坠,想起那是她初初侍.寝时,自己赏她的东西,这么多年,竟然保持得完好如初,心思微微活络,半晌才再度伸出手去虚抬了抬,“起来吧,站起来好好说,你这么跪着,朕低着头也累。”
这是很家常的话,瑛贵妃心里一动,觉得似乎有些余地了,缓缓站起身来,没忘微微颤抖一下。
皇帝顺嘴便道:“本来膝盖就不好,还这么拘礼,何苦来。”
瑛贵妃柔柔地说:“臣妾本来就是来请罪的,跪都不跪,成什么体统?”
皇帝道:“好了,既是来请罪的,就站在那好好地说。”
瑛贵妃应着,“是。皇上,臣妾过来,其实只是想对您说,荣欢的事,臣妾未插手,真正是个巧合,就让裴侧妃对她下了死手。皇上,臣妾和恭王府不合,是从语桃的事情开始的,臣妾也不怕说出来,语桃和万嬷嬷,确实都是臣妾派去恭王府照顾长玦夫妇的人,但最后变成这个样子,臣妾始料未及。”
“既是你的人,自然是听你的令,你说始料未及……”皇帝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并不相信。
瑛贵妃苦笑道:“是,就是因为恭王府的人,都是臣妾在内务府里挑选的,所以但凡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臣妾头上,臣妾断不至于那么傻,把自己搁在风口浪尖上。”
皇帝“嗯”了声,看似是被说服了。
瑛贵妃就继续往下说:“臣妾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岚意与臣妾常常针锋相对,没有半点做小辈的该有的模样,臣妾确实不大喜欢她,可不喜欢归不喜欢,臣妾是做长辈的,还真能和他们计较什么吗?不过就是指点两句罢了,绝不至于害人性命。”
皇帝觉得她的话说得很漂亮,没有指天指地地发誓自己和裴妙晴和紫珠没关系,只是殷殷地剖析着自己心中的感情,不论是真是假,至少这样的辩解,皇帝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