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徇伸手将沈之秋披在身上的衣裳拢了拢,拿起他的右手查看,手上面还是缠着纱布,傅徇轻轻碰了碰,“还疼吗?”
沈之秋摇头,“不疼了,太医说再过一天就可以拆了。”
傅徇将那只缠满纱布的手放在手中虚握了握,心疼道:“好好的一双手成了这副模样,我真应该将那些人五马分尸,宫里竟还有这么狠毒的刑具。”
沈之秋看一眼自己的手,淡淡道:“后宫阴毒的刑罚太多了,很多时候你是见不到的,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说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呢。”
“那是以前,今后北吴的后宫交给你来管,我相信,一定不再是这样。”傅徇牢牢看着沈之秋,像是给了他一个无上的承诺,也给了他沉重的枷锁。
沈之秋眼神变了变,带着一丝闪躲和抗拒,他依旧记得之前和傅徇那次争执,那次之后,他分明告诫过自己,不该想的不要想,可是此次受伤后傅徇对他的种种都表明,他在傅徇心中应该还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他不免想到,当初不过是以妾的身份进宫的,如今能得到这样的重视,应当感恩戴德,不该再如此矫情。或许是身体不舒服,整个人就更加多思,这些事儿他一时想不清楚,也不想再费心,于是只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两人刚谈完,金福在外敲了敲门,隔着门回禀傅徇,“陛下,景怡宫的火已经灭了。”
傅徇问道:“可有人伤亡?”
金福回道:“宫人们都没事,只是……王美人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所以没能救出来,听景怡宫的宫女说,火就是从正殿里烧起来的。”
傅徇侧着头,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道:“知道了,按选侍的规制安葬了吧。”
金福领命走后,沈之秋才于震惊中回过神来,怔怔问道:“景怡宫着火了?”
傅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沈之秋察觉到他的情绪,不敢再多问,王美人画的他的画像傅徇是看过的,自然也明白了王美人不为人知的心思,这种宫闱秘闻,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更何况此次还和他扯上了关系,傅徇心中定然比上次还要生气。
沈之秋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有一丝心虚,他抬起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覆在傅徇的手上,小心翼翼道:“此事也十分出乎我的意料,我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
傅徇抬头看他,“我相信你,我只是在想,身在我这个的位置,看似至高无上,其实有时候连真心都得不到,说起来,也算是一种悲哀。”
沈之秋听得心中一沉,一股凄凉感应运而生,傅徇此前就说过,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周太后的管控之下,从不敢对任何人有一丝真心,所以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如今周氏和王氏接连出事,他愤怒之余,更多的应该是悲哀吧,他没有将真心赋予他人,他人自然也不会回馈真心给他。
可是总有例外的,沈之秋道:“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我这里总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沈之秋说着,抬起他的手碰了碰自己心脏的位置,傅徇定定看着他,良久后,微微扬起嘴角,捏住他的脸,道:“原来要这样,你才会对我吐露真情吗?”
沈之秋的脸被捏的鼓起来,他摇摇头挣脱掉,红着耳朵没有说话。进宫这么久,见了这么多死亡之后,王美人的离去已经没有多少震撼了,但仍是免不了唏嘘,一直以来,他对王美人的印象极淡,除了仅有的几次见面,再没有过多的交集,他实在想不通王美人为什么会对他抱了不该有的心思。
景怡宫正殿经了大火后,变成了一片废墟,王美人的贴身宫女彩娟坐在偏殿抽泣,刚刚哭的累了,这时候已经哭不出声,另一个宫女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红着眼睛对彩娟说:“彩娟姐姐,这是主子房间没被烧毁的物件,我来问问你该怎么处置。”
彩娟接过来翻开看了看,多是些金玉首饰,有些被火烧的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有些虽然熏黑了,但仍是完好无损,彩娟翻出一块荷花状的白玉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它在身上擦干净后,收进了怀里,她道:“其他东西你看着处置了,这一样我拿去给主子陪葬。”
宫女从没见过这块玉佩,好奇问道:“这是主子从娘家带来的吗?”
彩娟摇摇头,转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在空中,她缓缓道:“这是从前主子在街上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有人救了她,将此物交给她救急用的,主子的父亲将这个玉佩当了换了银子赌钱,才没有将主子卖掉,后来主子有钱了,寻了好久才将它赎回来。”
宫女不解道:“可是我听说,主子当时是被陛下救了带进王府的啊。”
“那是之后的事了。”彩娟淡淡道,说罢沉默了很久才从回忆里抽身,她对那个宫女道,“行了,去忙吧,没有人来送主子一程,咱们也得好好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