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其尔的一双眼睛生得异域风情十足,浅色的瞳孔看过来,藏着点疯癫。
“现在就是了。”
李越被他某种神秘的偏执所感染,心里又算计着战事国力。横竖不过一场赌局,就算对方心里打着某种算盘,他也没什么可输的。
他不轻不重道:“好,朕答应你, 便照你所说,以狩猎胜负做一场赌局。”
小皇子笑得肆意张狂,把兵符又往空中抛了一次,发尾的银环撞得叮铃作响。
他看向李越:“陛下派谁去?”
李越的眼神不带丝毫喜恶地扫过他的脸,转身回到桌后,端端正正坐下之后才道:“朕亲自去。”
小皇子似乎早已预料到,嘴角不置可否地撇了撇。
“既然陛下野心不小,为什么不让另一个人去,他地位比陛下还高呢。”
圣上搭在桌沿的手指倏然收紧,横眉一挑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他之上的确还有一个人,太上皇李怀安。
勒其尔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意思,随口一提。臣先告退,希望您尽早安排。”
李越没再问他,任由对方离开。
沉默片刻才看向齐恪,道:“他最后一句话有心无心?”
虽然是问句,心里却有了七八分肯定。如此突兀地提起太上皇,怎么会是无心。
丞相也垂眼点头道:“有心。”
圣上内心忧虑,不自觉屈指在桌面敲了敲,做出了一个决定:“瞒,这件事也要瞒着太上皇,不能让他被牵扯进来。”
无论胜负,无论蹊跷与否,这件事都不用皇叔费心费神。尤其是赤余这群人,不能再让皇叔接触到,否则又得受刺激。
齐恪见怪不怪,也知他只堵不疏的风格,便规规矩矩应下来:“遵旨。”
第二日早朝,此事便宣告朝野。李越被缠了一上午,早朝生生持续了快两个时辰。
如今朝中表面上都莫非王臣,实际上从前复杂的派系仍有遗留。两国外交来得突然,战事说不准也快到了,各派系利益开始难以平衡。
这群人吵的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毕竟便宜不捡白不捡。他们真正吵的是该如何讨价还价,得一寸进一尺。
李越被吵得头疼,干脆拿出暴君那一套,不听不看不采纳。撂下一句“围猎三日之内举行”,便甩袖而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照常去凝华殿,只是表现得风平浪静,也没引起皇叔疑心。
李怀安被他养得不再骨瘦如柴,像一樽玉雕的仙人像。常静静地坐着倚着,看向他时,那双眼又是活的。
李越看着对方时轻易就会入神,心里想着绝不能再让这样的皇叔受到伤害,尤其是来自赤余人。
围猎当日,李越下了朝立刻去了一趟凝华殿。同往日一样待了一会儿,接着借口处理朝政准备离开。
走之前李怀安叫住他,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李越心里一跳,以为暴露了什么,皇叔却抬手,帮他把披风的结扯开重新系上。
嘴里低声念叨着:“怎么穿衣服的,也不知道系好,袍子比谁的都薄,外面这么冷不怕冻出病吗?”
自从上次皇叔答应多唠叨他之后,果然言出必行,一天比一天唠叨。
然而李越无比受用。
他心里一动,之前从没觉得那个赌注有什么危险,此刻却有些忐忑。若是自己出了事受了伤,谁来好好照顾皇叔呢。
李越缓缓握住了李怀安正给他系带的手,问道:“皇叔,如果我以身犯险,您会同意吗?”
李怀安不知道他从哪儿蹦出这么个假设,开始顺嘴哄孩子:“你以前读书没读到过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好好的去犯什么险。”
说着说着突然抬起头来,皱眉看着李越:“赤余使者那边出事了?”
他把皇叔的手握到唇边,无视对方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轻轻碰了一下。
“没出事,您在凝华殿好好待着,我晚上再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