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要紧事的时候,唐柊很少碰手机,换新手机之后就更少了,实体按键到虚拟按键的转变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适应,指尖戳在屏幕上除了滑,还冷得要命。
到家他才把上飞机之前关掉的手机打开,信号格跳出来后,先点掉几个来自尹二少的未接电话,再点开微信,回复苏文韫的消息。
木冬冬:我到家了~
大大苏:接下来可以休息一周?
木冬冬:是的~
回复完,唐柊把自他进门起就跳个不停的糖葫芦抱起来搁在左边肩上,走到阳台给狗盆添食加水。
蹲久了膝盖发软差点没站起来,唐柊扶着墙慢慢起身,拍了一把糖葫芦敦实的肉屁股:“胖成这样还不肯下楼运动,小臭狗。”
已迈入老年的糖葫芦甩着毛尾巴:“呜——”
进房间拿手机,看见苏文韫问“他有没有联系你”,唐柊先是一愣,然后单手慢吞吞地打字:没有
大大苏:为什么?上次谈话的情况有这么糟吗?
木冬冬: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给他造成了困扰
大大苏:我搞不懂,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
唐柊想了想:什么都不能跟他说
发完这条,他想起那天的尴尬场面,打字道:抱歉,辜负了你和贺嘉勋的好意,让你们俩白忙了
大大苏:没事,就吵了一架,我们经常吵架
唐柊一惊:我以为你们俩在演戏
大大苏:他才没那么好的演技,要是事先告诉他,他肯定跟我闹翻天
唐柊深感愧疚,放下糖葫芦,两手抱着手机打字:抱歉,害你们俩吵架
大大苏:你打字也太慢了,我这边盯着你正在输入中,眼睛都瞪酸了,还以为你要请我俩吃饭呢
唐柊沉寂许久的脸上终于露了点笑:想吃什么,随你们选~
傍晚时分,许久不出门的糖葫芦终于在主人软硬兼施下被牵出去溜了一圈。
小区管理严格,养狗必须在物业登记。填写表格时,在时间栏内写下“到明年四月”,唐柊想起自己当时一租就是半年的“壮举”,当时有多兴奋现在就多惆怅。
“怎么办呢,房钱都交了,这地方好贵的。”回到家里,唐柊摸着糖葫芦毛茸茸的脑袋,“再忍四个月吧,一到期我们就搬走,找个比这小一半的房子,够我俩住就行。”
糖葫芦:“汪!”
临近发情期,唐柊的身体提前开始出现一些不适症状。晚上他随便煮了点面条填饱肚子,早早洗过澡爬床休息。
他不想夜里疼醒,睡前吃了颗助眠的药,没想到半梦半醒中还是被突然炸在耳道里的声音找回了意识。
抬起酸软的胳膊,冰凉的手搭在出了一层冷汗的脑门上,唐柊正琢磨着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只听阳台方向又传来一声含糊的呜咽。
是糖葫芦在叫。
凌晨一点半,刚下晚班的尹谌乘电梯回到家中,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会儿,为防止自己睡着,上下眼睑刚要相碰就猛地睁开,紧接着便站起身,前往厨房觅食。
Alpha的食量普遍偏大,他也不例外,每逢晚班到家总要再吃点什么才好入睡。
打开冰箱看见二层角落位置装在袋子里的最后两个包子,尹谌犹豫了下,然后拿出来,找盘子倒进去,洒了点水,放进微波炉加热。
今天是周末,上午他去了趟尹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尹正则把陆灵珊也约到家里,听说他在医院分化科工作,陆灵珊缠着他问了许多身体方面的问题,还说要去他们医院体检。
尹谌对陆灵珊的印象已经很浅淡,当初她追到N城说不介意他是Beta还要跟他在一起的事也差不多忘干净了。尹正则不知从哪里得知此事,饭桌上提到时夸陆灵珊好眼光,还说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大有再撮合两人的意思。
当着一桌人的面,尹谌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饭后尹正则单独找他到书房里说话,问他是不是不喜欢陆灵珊,说:“要是不喜欢的话,爷爷给你挑个更好的,反正随你心意。”
说着给你自由的话,做的却是画地为牢的事。
尹谌推说不急,尹正则就拍腿爽朗大笑:“行,不急,反正世上这么多家世好长得也好的Omega,总有能让你动心的。你啊,从小就不屑于掩饰喜恶,要是碰到喜欢的,肯定早早就带回家给爷爷看了。”
尹谌当时没有反驳,现在听着微波炉运作的嗡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而提起嘴角自嘲一笑。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就变了。
充满棱角的性子在青春年少最敏感的那段时光里被磨平,他学会了掩饰,再不似从前那样自信狂傲,再不似从前那样对任何东西都志在必得,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敢徒手去摘。
好比当时他面对喜欢的人,宁愿藏在心底也不想贸然行动唐突对方。
好比他面对喜欢的食物,因为舍不得太快吃掉,也学会了不再狼吞虎咽,把它留到最后品尝。
热过的包子端上桌,香气与热气一并蒸腾。
尹谌拿杯子回厨房倒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从卧室一路跑向厨房。
紧接着,头顶炸开的碗碟破碎声令尹谌登时察觉事态有异,他把水壶放回去,细听楼上慌张忙乱的脚步又哒哒哒蹿回卧室,约莫两分钟后再出来,疾步冲往大门方向。
此刻唐柊的状态称得上惊惶失措。
客厅的灯都顾不上开,他摸黑随便抓了双鞋子蹬上,抱起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糖葫芦夺门而出。
深夜的电梯无人乘坐,到站的提示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发出冰冷回响。
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开始下降时,唐柊才从上下牙被咬得咯咯响的反应中,发现自己只穿了件毛衣就出门了。
糖葫芦更重要,忍一忍就好。
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唐柊的手抖得厉害。他摸了摸怀里小狗的脑袋,糖葫芦眼睛都睁不开,软骨动物一样偎在主人怀里,嗓子里发出绵长而痛苦的哼叫。
电梯只下降了一小会儿,在20楼停下了。
门打开的时候,唐柊还在发愣,等到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更呆到说不出话。
一身肃杀黑衣的尹谌大步走进来,率先出声问:“怎么了?”
“糖、糖葫芦,病了。”唐柊的大脑还卡着,条件反射地回答,“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电梯门再次关上,右上角的数字缓慢跳动,唐柊在这安静的氛围中逐渐冷静下来。
既然没回答他,那就是偶然碰到的。唐柊在心里这么想,虽然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时间尹谌出门干什么。
楼层进入个位倒数,唐柊想着既是邻居,客气一下应该不至于招人烦,在抵达一楼的提示声响起前,抬头刚要说“那我先走了”,没想竟被对方抢了先。
尹谌迅速脱下没拉拉链的外套,长臂一伸往唐柊身后环绕,让他被温度笼罩。
浓郁的Alpha信息素将Omega瘦削单薄的身躯严丝合缝地包住,冷到肢体发僵的唐柊几乎瞬间就有了知觉。
尹谌脸上没什么表情,时隔七年,他低沉平稳的声线仍充满让人心跳加速和安定心神的双重魔力。
“去宠物医院?”他替唐柊拢了拢衣襟,顺手把糖葫芦接过来,“我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