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济道人道“你这像什么样子,可有半点修仙弟子的风骨?修仙切记大喜大悲,要沉静端持,只是个晨试第一,便值得你骄傲到这个样子,他日侍奉仙君跟前,你难道也要摆这样的脸,去讨仙君的夸奖吗?”
温行骤然变白,迅速低头恭敬道“是。”
叶酌皱眉,心道“为什么不行,拜在我门下,别说得了第一,前十我也天天夸。”
温行乖乖的敛了神色,如同他要求的一般沉静端持,低着头“是”他本想叫师傅的,又顾及他刚刚说的话,只能道”长老。”
肃济道人冷哼了一声“这才像话,”又道“下午有什么打算?”
温行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周群和白子艺同我说他们师傅教的东西太难了,他们有些不会,弟子下午想去教他们。”
下泉宫的弟子,第一年入门的时候还是俗家的名姓,第二年师傅才会给取道号,他提及的两个弟子应该也是今年刚刚入门。
谁料肃济一挥广袖,青瓷的茶盏劈头盖脸的砸过去,恰好中了温行的肩膀“早课教的东西,你又学会了几成,居然在这里自矜夸耀,脸去教别人?”
温行吃痛,又不敢躲,只小声争辩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是自矜……”
他话还没说完,肃济道人打断道“看看你的样子,他日拜到仙君门下,你也要这样和他顶嘴?”
温行低头不语。
肃济便冷哼一声“你那两个俗家的朋友我见过的,天赋都不怎么样,你改多花时间修习剑法,才不浪费大好的天赋,成天和那些人厮混,你怎么配的上仙君弟子的称号?”
温行头低的更低了”是,长老。”
肃济道人嫌弃的看了他一样“跪直,跪都跪不好,学过规矩吗?持剑弟子要最严格要求自己。知道吗?”他见温行跪起来,微微抬头,姿势端正了以后,才点点头道“还不算朽木不可雕,你下午先去藏百~万#^^小!说,将仙君的书传抄上两遍,晚上练剑,明白吗?”
叶酌皱眉“我明白你个头。”
温行却只垂着头“是,长老。”
温行入门时间太短,飞剑还飞的磕磕绊绊,更没学过辟谷,有专门的弟子给他送饭,温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坐了好一会儿,有人来敲他的窗了。
温行支开窗,探出半个身子,语气骤然惊喜起来”子艺?周群?”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白子艺拖着手上的餐盘,悄悄塞了纸包过来,居然是一串糖葫芦“来给你送饭。喏,给你的,我们从凡间带过来的。”
温行低着头“谢谢。”
白子艺就把把餐盘从窗子递过去,吊在他的窗子上,期待道“我们下午去哪里学御剑啊?今天我飞过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稳,差点掉下来。”
像他们这种天赋一般的弟子,一般先从送饭这种小事做起,看看有没有师傅看上,挑去当弟子。
温行浮现出抱歉的神色,道“大概是不行了,肃济长老说我有可能去给崇宁仙君做侍剑,要我去先学些东西。”
白子艺和周群对视一眼,都露出惊愕的表情“真的?这么厉害?”
周群道”好吧,既然你下午有事,我们下午便不吵你了。”
温行踌躇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白子艺就捅了他一下,“有话快说,想说什么?”
温行爬上桌子,和伙伴并肩“你知道崇宁仙君会喜欢怎么样的弟子吗”他顿了顿,小声道“他那么厉害,战功耀古烁今…我有些害怕,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仙君喜欢什么样的,这我怎么知道?”周群道“不过呢,去小玄峰的时候,我见过上代侍剑弟子肃清长老,按他的样子……”他想了想,比划“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和冰雪一样,衣着服饰一丝不苟,非常端正严肃的样子。哎呀,够优秀的话,仙君一定会喜欢的。”
白子艺道“我听说肃清长老曾经遭遇魔修,断了一条腿,回了门派一声不吭,忍者疼痛,面无表情的给弟子们上早课。我听前辈师兄都说他格外沉稳隐忍,性格坚韧,崇宁仙君大概喜欢这样的。”
温行愣了一下,低落道“所以他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腿断了不上药,这是闲的慌吗?”叶酌心道“鬼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似乎知道温行的性格是怎么学来的了,叶酌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温行的时候,就觉着这长老的内外性格很不一样,明明有一个温柔的底子,就该是那种爱笑温和,非常讨小孩子喜欢的样子,偏偏周生的气场冷的恨不能把所有的冻住,总让人感觉不那么和谐。
温行下午的时候依言去了藏经阁,他抄了三遍《崇宁仙君传》,叶酌看他抄,里面恨不得把仙君的汗毛都夸成擎天巨柱,最后实在忍不住呕吐的欲望滚到一边去了,飘在一个较低的角落,可以看见温行睫毛下的小阴影,却看不见书上的内容。
这书写的密密麻麻又天花乱坠,而且很厚,叶酌连看完的耐性都没有,温行悬腕悬了一下午,出藏经阁的时候手都在抖,他飞回尺雪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肃济道人的身影。
叶酌嘀咕“这老匹夫又搞什么玩意儿?”
温行却在看见肃济的同时脸色一白,加快了速度,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肃济面前。
肃济手中拿着中午的那串糖葫芦,冷声道“你可知错?”
温行叩首“弟子……知错。”
肃济道“你自己背,修士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行道“摒外欲,存天道。”
肃济冷笑一声“那你如此重口腹,又如何当得仙君弟子?”
于是他手中一掷,糖棍直直削掉了温行束起的半扇头发。
发丝的整洁为礼仪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修士发冠散乱,最遭人嘲笑,因为这个,温行半年不敢踏出尺雪峰半步。在肃济道人的监视下,期间他昼夜练剑,高烧不歇,手筋断裂七次,虎口震裂二十三次,哪怕手腕经药油揉肿,亦每日挥剑三万余次。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呼痛求饶,肃济便会叫他在雪地跪上一晚上,后来,他表情便越来越少,肌肉撕断的时候连皱眉也无,唯有梦里不知道梦到什么的时候,会安安静静的,滚落极清的两滴泪来。
——当然他落泪的时候,也一定不知道,他的努力注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崇宁仙君,是根本没有办法,收他当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