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姜兴的语气竟不自觉地有些无奈。
从面前这个陌生的皮囊之中他窥伺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熟悉感。
太像了。
陈一想了想,又说:“请我吃饭吧?”
看到姜兴的神情,他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接下来肯定会说这句话,不过我没钱,只能你请我了。”
…………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些。”姜兴这样说。
陈一略一挑眉,望向整整摆了一大桌的烧烤:“姜大少爷可太抬举我了,您这就差点个满汉全席了。”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你的包厢?”
“我不问,恐怕您也会自己开口吧。”陈一嚼着口里的鱿鱼须,语气漫不经心的:“真没想姜少居然也会来街角大排档这种地方。”
“你很像我一位朋友。”
陈一心脏倏然漏了一拍,脸上表情不变,抬起眼睫,调笑道:“这个搭讪的借口很烂。”
姜兴似乎想到什么,神情柔和了些:“我没骗你,他……”
“够了够了。”陈一叹了口气,打断了对方:“您别露出这一脸追忆爱人的神情,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姜兴:“……”
陈一:“如果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地说。”
姜兴:“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哦?”陈一喝了口沁凉的啤酒,眯起眼来笑了:“在我们那儿交朋友的意思一般都是交炮友。”
“姜少,您该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又是整这一出英雄救美,又是请客吃饭的,我可真有点怕了。”
其实陈一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满嘴跑火车惯了,故意想臊臊姜兴,没想到姜兴居然没有否认,霎时便觉出一点不妙了。
“姜少?”
对方看着白发青年一脸警惕,简直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将“不情不愿”四个大字写满了每一根头发丝。
他又盯着陈一看了会儿,直到陈一坐立难安,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幽幽地开口:“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倒是比你本人的脑子长得还异想天开。”
陈一:“……”
人身攻击有点过分了吧。
“嗨。”陈一笑了笑,露出左脸上的一个小酒窝:“我这不是被骚扰得太多,有些怕了吗?”
他察觉到姜兴的目光,从他露出微笑开始就没离开过他的左脸,眼皮略微抽了抽。
这臭小子,就是看上我了吧?还不承认。
真没想到这夏北光的脸居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陈一暼了一眼姜兴,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愣住了。
对方的目光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灼热的情愫,乌黑眼睫半掩着狭长的眼眸,露出的一点眸光甚至显得有些落寞与痛苦。
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蹙起眉。姜兴怎么一脸死了老婆的表情。
过了好半晌,姜兴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不好意思,我可以抽根烟吗?”
不可以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绕,又缓缓滑了下去,陈一点了点头:“您自便,随意就好。”
无可置疑的是,姜兴拥有一张很英俊的脸庞,疲倦的眉眼低垂着,雪白烟雾从他黑色手套间缭绕升起,一路向上飘去。在鼎沸人声之中,他安静得格格不入。
今天青年没有穿高领,那些殷红的瘢痕从锁骨攀上,像某种寄生的活物。
他是造物者的恩赐,所以被从庸俗尘世剥离出来,自带一层几近透明的疏离感。
陈一一直觉得姜兴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那感觉有点像是一朵病态且忧郁的玫瑰花,又有点像一座充满了颠覆与虚假的雪白雕像。
他从前有想过给姜兴拍一些毫无意义的片子,量身定做,画面一定要文艺又浪漫,哪怕仅凭着姜兴一个人,也一定能惊艳四座。
比如可以拍他站在天台上抽烟时遍布红色瘢痕的手指,拍他被风吹拂起头发,露出那双乌黑的眼睛,拍他在雪地里拿着一束红玫瑰,神情漫不经心。
世界是雪白的,干净的,银装素裹。
只有他手中的玫瑰是红的,眼睛是黑的,吐出的气息是温热而真实的。
他不需要说什么,只要站在那儿,望着你,你就好像能看出千言万语来。
陈一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曾有一次打完篮球,望着姜兴的脸忍不住感慨道:“得亏你不是什么花花公子,要不然这学院里的女孩不得给你祸害完了。”
那时的姜兴已经比陈一略高一点了,隐约显出日后的刀芒般逼人的英俊,盛夏灼烈的日光照得陈一睁不开眼睛,少年姜兴便稍稍挪了过去,伸手拢住了那片日光。
陈一听见他的声音随着耳畔吹来的风飘来,轻描淡写,合着破碎的风声一起揉进少年的耳朵。
“我不会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