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淼哭得最凶的一次。
然而此刻我却不想安慰他。
顾淼你是不是疯了!
你怎么可以试图松手!
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去!
要凶他的话很多,然而我实在是痛得没力气了,他又在旁边哭得快要上不来气了,索性我也就没再开口了。
马车刚好停在了离顾府后门不远的地方,车夫抱着我和顾淼一路狂奔,他冰冷的泪水砸了我一脸,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还在向外涌。
他的眼泪当真不要钱。
顾府的郎中剪了我的袖子,迅速为我手腕处的伤口止血,顾淼拉着我另一只手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来他也和我一样,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奇怪的是,刚刚要被卷进车轮时丝毫没有任何惧意,如今处理伤处了我才开始后怕。
“许小公子没有伤到要害,血也已经止住了,天意,真是天意啊!”
郎中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始在我手上缠纱布了。
我胸膛的狂跳这才趋向平稳,脑中的嗡嗡声也逐渐褪去,顾淼听了我没事的话哭得噎了一下,然后看着我又嚎上了。
郎中查出顾淼身上有几处磕伤,当即便揉了药酒,车夫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跪在一旁没有起身,额头磕得青紫。
郎中眼看着就又要多出一个把自己磕晕过去的病号,赶忙又把车夫扶了起来。
前厅的宾客吵闹着要请小寿星出场,顾淼跌坐在地上全然不理,扯着我的袖口在我身旁哭得像个泪人,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半分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就更别提回前厅露脸了。
从阎罗殿走了半遭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如今好像又可以说话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不像样的笑来,颤抖着手拿出怀里的帕子向他脸上一丢。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点小伤而已,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前面那么多客人是为了看你笑来得,你自己的岁宴你应该开心才对。”
本来今日是他生辰,我这见血之兆实属不吉利,原本要送他的礼物也尽数丢了个干净,如今还害得他不能出场,坐在这里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我忍着痛拆开了刚包扎好的纱布,指着敷着绿色草药的那一抹红对他说——
“这是我的生辰礼,如此特别你是要记一辈子的。”
顾淼愣愣地看了半晌,猛地捡起帕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并擦去,一边抽噎一边说道。
“对,你说,说得对。”
顾淼站起来理了理凌乱无比的衣襟,渐渐停止了抽噎,接着他便推开愣住的郎中和车夫冲出房间,跌跌撞撞地跑去换衣服了。
见他走了,我便不忍了,痛得龇牙咧嘴地问车夫道。
“我刚刚很男子汉么?”
车夫顶着青紫的额头,长大了嘴不住地点头。
于是我又转向一旁的郎中。
我学着顾淼,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越嚎越起劲儿,似乎要把今生所有的份都流完,郎中慌忙小跑过来帮我重新包扎,车夫也跑过来顺着我的背。
“呜哇我好疼啊——”
我憋了一路,所幸如今终于可以哭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