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相像?!”
“……”
乔幸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不那么可怕了。
——甚至于还有种孩童的天真。
说难听点,是自恋得过分。
原本稀薄的空气霎时变得丰厚起来,乔幸的呼吸顿时顺畅起来。
他微微启唇贪婪地吸食着得之不易的空气,同时目光落在了男人面上。
“说话,乔幸。”温长荣催促他。
“我……”
“……”
“您……”乔幸吞咽唾沫,压下胸膛一直不规律的起伏,说:“想太多了。”
“……?”男人皱了皱眉,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我从没有想什么替身,我又不是您。”
温长荣放在扶手上的手掌霎时紧了紧,问他:“难道你真的是在这短短一个月就爱上了温长则?!开什么玩笑?!”
“……”
“温长则就他.妈是个圣母,又不是只对你一个人那么好,他只是……”
“我没有因为这一个月的相处就爱上他,放心。”
“……”
“我喜欢他,如果要细细追究的话,得追究到十几年前吧……”
“……”
这番话似乎太不可思议,温长荣顿了一下,随即手掌猛地收紧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疯话,乔幸?”
“我十几年前就喜欢他,并且一直到现在都依旧喜欢他。”
“……”
“我那么爱钱的人当初怎么会提出不要家产而要在温家住一个月这种荒诞的要求?就是因为听到吴伯说他要回来,所以我愿意不要钱,也想要和他见一面,见一面就好。”
“乔幸,你是不是脑子……”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那么处心积虑的接近你?为什么你明摆着就看不起我我还要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
“你以为是钱吗?世界上有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非你不可?”
“……”
“如果当初不是我认错人,你我根本就不会……”
‘砰’一声,男人的手掌一下拍在桌面。
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桌面都剧烈震动了一下,桌面上的签字笔弹起又嗑噔嗑噔地滚到了地面去。
“乔幸。”温长荣绑着绷带的那只手渗出些许红色,男人的眼亦是染上一种愤怒后可怖的色泽。
他离他那么近,身材的差距将他全然笼罩在阴影里,温长荣的手捏的是那样紧,以至于胳膊上的肌肉都块块隆起,好似下一秒就可以拧断乔幸的脖子。
温长荣看着他,咬牙切齿般:“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乔幸。”
“……”乔幸感到空气再次稀薄起来,他的身体怕得想往后退,可他依旧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说:“给多少次机会都一样……”
“……”
“你因为我的眼睛像沈钦澜而把我留在身边,我因为你和温长则相似的容貌而处心积虑地勾.引你……”
“……”
“在一起之后你付钱我干事,你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
“无论是起因还是经过,都挺好的,挺公平……”
“……”
温长荣没说话,脸上却出现那种熟悉的、可怖的——隶属于犯病时候的神色。
……
汹涌的水自四面八方而来,乔幸刚喊了一个‘救’字就又被按回水里。
他鼻腔耳朵眼睛全然被水浸透,肺好像要炸开来。
生理本能让他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却因为一次次按向浴缸里的动作而清洗干净。
乔幸使了吃奶的力气在挣扎,却依旧抵抗不过身后男人如铁箍般的桎梏。
头顶的淋浴被开到了最大,身体被死死压制在浴缸边缘,脑后的发丝被男人紧紧攥着,乔幸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逃不开的水让乔幸每次被拎出水面后就使出吃奶放声大叫,又哭又喊,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间狭窄的浴室里。
可喊了那么久,喉咙都充了血,指甲都劈了盖,依旧没什么人上来。
他终于知道温长荣为什么要选在二楼和他谈事,因为二楼的隔音是做得最好的,温长荣拖他过来的时候两人打了一路,却好像没发出多大的声响,此刻他在浴室里放声哭喊了如此多次,除了空荡荡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到乔幸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时,温长荣才停止了动作,将他整个人甩到了浴缸旁边的墙上。
此时温长荣的全身也湿透了,眼睛充了血,红如地狱厉鬼,男人身上和脸上都多了不少伤,搭配着凌乱的头发和衣物,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闯出的阿修罗。
温长荣问他:“脑子洗干净了吗?”
“……”
这个老疯子。
乔幸剧烈地咳嗽着,一个劲地往后缩,期望自己能变作一个透明人。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温长荣很快又拿了一旁的水管起来,将水开到最大,对着他身上就开始冲。
深秋时节冲冷水,这感觉别提多销魂了,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刚才被水淹濒死的恐惧,乔幸当场就呜哩哇啦地开始流眼泪,他试着打温长荣几拳,可惜最后都被暴力镇压,只能随着温长荣去想洗哪儿洗哪儿。
湿透的衣裤都被扒干净,整个浴室除了水流声就是乔幸的咳嗽和吸鼻涕声,温长荣给他全身上下都大致搓了一遍,而后站起身来,到洗手池那边拿了一枚剃须刀片。
乔幸冷得直哆嗦,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
温长荣说:“我最后问一次,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求生的本能告诉乔幸此刻应该摇头说是假的,可他曲意奉承了那么久,今天好不容易说了一次真话,这会儿求生的欲.望都不好使了。
继续骗过温长荣又怎样,他难道还要这么和温长荣过下去吗?
“……是真的。”乔幸回答,“你杀了我……我说的也是真话。”
乔幸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有骨气过。
“……”大概因为他那么有骨气,温长荣已然迈着坚定的步子走了过来,眼睛冷的像冰一样。
“……杀人是犯法的。”乔幸刚才放狠话放的厉害,这会儿求生的本能又让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拼了那么久才坐到如今的地位,温家不要了吗?”乔幸不停地眨着流眼泪的眼,“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我这一辈子也就值几百万,你把我杀了,你得偿命,吃了那么多苦值不值得?别以为有钱就可以只手遮天,我虽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也没有父母,但我参加节目有了一定知名度,我有粉丝、还有朋友……我死了肯定会有人来看我的尸体的,你别想逃……”
“我的精神病鉴定书你不是看过吗?”
面对乔幸因为太过害怕而哭喊的胡言乱语,温长荣的思绪却清晰得多。
“精神病杀人大不了也就去医院里住几年,又不用偿命。”
“……”
乔幸觉得自己更他.妈想哭了。
这能怪谁呢,就他.妈该怪他自己,当初看温长荣像个正常人,以至于看到精神病鉴定书这样的铁证也觉得是过去式,温长荣已经痊愈了没关系。
这会儿好了吧,别人杀人偿命,他被杀了凶手也就去精神病院蹲几年,以温家的权势,温长荣说不定还能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
“……你杀吧。”乔幸哭得厉害,全身都在发抖。“记得找准位置用力点,让我疼几秒就行了,我最怕疼了。”
“……”
“还有,我得罪你是我的错,我死了就死了,但是一码归一码……”
“……”
“当初在一起你就答应我帮我照顾好我弟弟,现在我错了我去死,他的治疗费可不能停,要一直供着他……我的错,别牵扯到别人。”
“……”
乔幸觉得自己是死前话最多的人了,他深感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
他贪财又好.色,看见钱就想要,看见帅哥就走不动路。
他贪生又怕死,明明刚才放狠话的时候那么爽快,这会儿真的要死了却怕得眼泪一直流。
他想他一会儿上奈何桥了绝对不喝孟婆汤,他一定要等到温长荣也死的那天,再在奈何桥上和温长荣大战三百回合,然后下辈子做个有钱人——把他这样的小可怜挨个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