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本意吗?”
他带着口罩,只剩双目剜了她一眼,语气极其冷静。
床上的女生身子一颤。
兵不厌诈,傅研生在胡编乱造方面还算有技巧。
僵持十几分钟,女生总算松口,说出了她们寝室乱七八糟的事情。
室友要她当寝室长,让她帮忙扫地拖地刷马桶,大晚上连麦打游戏还在寝室里唱歌蹦野迪,逗仓鼠的时候踩坏了她的设计作业,害她拿不到平时分。一切一切没有一句道歉,她上面还有个哥哥,本来就不受父母重视,要是再挂科留级,就真成了他们口中“烧钱的贱/货”。
半个月前出去散心,她在路边看到卖仓鼠的,处于发泄目的买了几并逐一折磨致死,又从西北牧区爆发鼠疫病例的新闻中得到启发,将仓鼠尸体浅埋几天,塞进了寝室衣柜的缝里。
具体过程和傅研生推测的别无二致,但把她交给心理老师后,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你只知道我错了,可却从来没想过我为什么要去做错事。”
“你这么做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多优秀多高尚而已,你没有受过伤害,根本不知道他们活在什么样的泥潭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理解我……”
……没受过伤害?傅研生突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想起那条满是血腥味的街,甚至片刻间后悔自责。
“穿高跟鞋开车,把刹车当成油门,撞了三死十伤才判六年,你让遇难者家属怎么想?”
“交通肇事罪不逃逸最多就判七年。”傅沛杰冷静地回复他。
“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如果那天被撞死的是我和傅汐媛,你还能这么淡定地讲……”
话没说完他爸就从沙发里站起来,顺手甩了一巴掌,他没站稳又磕到了墙上。
“哎!老傅你别对小研发火,他身上伤还没好。”妈妈站出来安抚,傅研生甩开她冲出房门,独自打车去医院。
屋里还能听到他爸大声喊:“让他去,还能死外面不成?”
他的爸爸是位成功的律师,但唯独不是好父亲。
当傅研生提出休学调整一段时间都时候,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冷嘲热讽。
“男子汉大丈夫心理承受能力还这么差?你妹妹都走出来了,你怎么能这么没用?”
他不知道,当失控的汽车飞快碾过来的时候,傅研生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妹妹的眼睛,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
当人被撞飞血溅到身上时,他抹掉了妹妹脖颈间的血,笑着对她说“是消防栓的水”。
从那以后他的性格也变得越发强势,甚至于偏执。
“我不想学法,法律这种东西太死板了,救不了人。”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别天真了,当律师继承你爸爸的衣钵不好吗!”
“我要学医。”
既然不能手刃恶人,那就用手术刀去救好人。傅研生心里渐渐有了一条准则,那就是当善这个群体庞大时,个体接触到好人多机率就会增加。当人们遇到危险,社会不再冷漠,坏人不再逍遥。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理想,也从没后悔过。
三四年间,几乎没人理解他究竟经历了怎样反复的挣扎,一点点把自己从噩梦中调整过来。而今天,就在此刻,一只笨拙的小花猫扑向了他。
在流光溢彩的大桥上,在圣诞热情温暖的祝福中,他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抱住自己、对自己说了那句——我担心你。
看到他棕色眼眸里自己的轮廓,傅研生才意识到上天真的送了自己一份礼物。
叫做未来。
并且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