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头任何的事,她都不能被蒙在鼓里。
半夏领命出去了。
不多时,彩云便进了松香院。
不远处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小丫头,便向西北方向跑去了。
流芳院,是柳姨娘的院子。
进门便是三间正房,左边连着左厢房三间,右边种着一株老梅,如今不是开花的季节,树一旁的空地上,搁着一张石桌,并三张圆形石凳。
天热的时候,柳姨娘偶尔坐在这里乘凉。
此刻袁惜慧正和柳姨娘坐在屋里说话,说的就是刚才在袁惜娴屋里听到的事。
能让袁惜娴惊讶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柳姨娘长长的脸蛋,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挽着圆髻,只插着一根金镶碧玉的长簪。
她生的体态柔美,眉清目秀,是一种小家碧玉的婉约柔美。
其实她的年纪,比薛氏还大三岁,如今三十了,生了一儿一女。
但是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年纪大来,乍一看,像袁惜慧的姐姐一样。
女儿是庶长女袁惜慧,今年十三岁。
儿子是庶三子袁博励,今年九岁。
“可探听出什么了没有?”等小丫头小菊进了门,袁惜慧急忙问。
小菊看了一眼柳姨娘看过来的眼神,惴惴不安地:“奴婢不敢走的近,远远的看见半夏姐姐将彩云姐姐叫到松香院去了,就回来了?”
“这就回来了?都不知道往近的去听一听,你这个贱丫头能有什么用?”听着她嘴里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袁惜慧就怒了,张嘴就骂。
柳姨娘皱了眉:“说了多少次,女孩儿家的文文静静的,才招人喜欢,你咋咋呼呼的,就是太太见了,也要教导你。”
薛氏的教导就是打手心,跪祠堂,一次就把人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袁惜慧挨过几次,下意识攥紧了手,膝盖也觉得疼。
“你退下吧。”柳姨娘让小菊下去了。
袁惜慧愤愤的将手上的书卷摔在桌上。
柳姨娘目光闪烁着,想着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老爷对夫人发了火,连周嬷嬷都打了。
府里头,夫人跟前的周嬷嬷等人,将家里治得铁桶一般,她们这些姨娘,除了轻狂点儿的春姨娘年纪尚小,难免持宠而娇,其他人,哪个不对夫人毕恭毕敬的。
还是不要触夫人的霉头才好,横竖是对夫人发火,与她什么相干。
柳姨娘眼睛转了一转,招来心腹丫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世安堂里。
一个挽起头发,一副妇人打扮的年轻女人,正惴惴不安地服侍着薛氏喝茶。
双手接了薛氏喝过的茶碗,又轻手轻脚地将一旁丫头拨净了壳儿的嫩鸡蛋,小心翼翼在薛氏哭肿的眼睛上滚动着。
这是袁惜柔的生母芳姨娘。
芳姨娘原本是薛氏的贴身大丫头,没有姓,在薛家的时候叫芳草,跟着薛氏来了袁府,先是做了通房丫头,等生了四姑娘袁惜柔,才被薛氏提拔做了姨娘,府里头的人都叫她芳姨娘。
比起袁有仁,薛氏才是掌管着她生死的天,芳姨娘对薛氏最是忠心不二。
薛氏一边心浮气躁地忍着眼睛的不适感,一边听着一旁彩霞的回话:“老爷气冲冲的去了,泰昌县来传话的男人门房也套过话了,她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在袁家做事的,如今泰昌县里……”
她迟疑地看着薛氏的神色,见没有动怒的意思,心头带着剧震的,低声继续说道:“说泰昌县里,夫人的名声……很不好,说您,说您……”
半晌话说不全,薛氏一把推开给她敷眼睛的芳姨娘,骂道:“断了舌头的小娼妇,说句全乎话都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不如卖了干净!”
吓得芳姨娘一个哆嗦。
彩霞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夫人饶命。”
说着,砰砰砰的磕头。
看着彩霞这样,薛氏就想起刚才周嬷嬷这么跪着求老爷,结果老爷一点颜面都不给。
彩霞也是她心腹,也不是说卖就卖的。
“滚起来,把话说完。”薛氏不傻,知道是有些不好的话,彩霞不敢说。
彩霞战战兢兢地起来,这才放了心的说:“老太太的远亲,叫庞大壮的,他说如今泰昌县的人,都说夫人是一个心思恶毒的人,把……把原配夫人生的女儿丢在老家不闻不问,还要下毒害她,下毒害她不说,还要借着小姑子的手,把自己摘个干净,更是,要杀人灭口。”
说完,眼一闭,抖着手,等着听薛氏的怒骂。
彩霞话说完,芳姨娘几乎吓傻了,什么,原配夫人?
那夫人又算什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夫人是继室,填房的,这算什么?
“哼!”薛氏娇艳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来:“无知小民,这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了,我是什么身份,这些县城里的乡野村妇也敢来挑我的不是。”
这是承认,在夫人的前头,还有一个夫人了。
芳姨娘和彩霞二人,相视一眼,不敢作声。
也怪道刚才彩霞回话的时候,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了。
半晌,薛氏沉着脸发了话:“备车,去长兴侯府。”
“是,夫人。”彩霞忙不迭地低下头领命,推出门去。
薛氏眼睛只看着门外:“有些人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否则……”
芳姨娘立马跪下:“夫人明鉴,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薛氏冷哼一声:“起来吧。谅你也不敢,只要你安守本分,将来柔丫头的终身就不会太难看。”
芳姨娘忍着心头屈辱地低下头:“是。”
自己一辈子卑躬屈膝的活着,就想要女儿能有一个好前程,薛家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薛家那些庶出的女儿,远远打发嫁到大东北做填房的不是没有。
那是一辈子别想再见了,就是死在外头,薛家也不会问一声。
不多会儿,彩霞回禀车马准备好了。
和彩云二人领着二等丫头们服侍着薛氏,换好衣裳,梳妆妥当,一行人便去了长兴侯府。
松香院里,袁惜娴只觉得心里头不安。
刚才彩云也是一知半解,说母亲只提了泰昌县有个不听话的丫头,但那个丫头是谁,除了老爷夫人和周嬷嬷,她们这些下人都是不知道的。
那是谁?
袁惜娴有心打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很快,半夏变从门房那里得到了消息。
袁惜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原配嫡妻所生的女儿,袁滢雪?!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袁惜娴头一次失控,满面怒容地瞪着半夏。
半夏吓的跪下,摇着头:“千真万确,一字不差,那庞大壮说的就是老爷在老家泰昌的女儿。”
“不是外室?不是未婚先孕的奸生子?”袁惜娴一再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