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贞已经流泪了,拿着帕子按着眼角:“当年我生了你,老爷说,怕你跟着我吃苦,所以带你回袁家去,我本来以后是抱到大太太那里养着,大户人家嘛,大老爷们谁家外头没一两个女人的,认在太太名下当儿女的也是不少。”
袁滢雪笑了,看了看朱氏:“是吗?”
贞贞便继续道:“只是我后来才知道,大太太她,她······”
说着,惧怕地看了一眼朱氏,这是想说出点不好听的,但是怕朱氏正室的气焰。
朱氏直直地盯着她,看的她心里发毛。
贞贞说:“老爷说的,太太的女儿们多,操心不过来,正好与二老爷有私情的张家姑娘诞下一个死胎,不如就将你充作张家姑娘生的孩子,一是,叫你也有母亲疼爱,二来,也是救了张家姑娘的性命,老爷说,当时张家姑娘生产的时候得知孩子不好了,也是一心求死。你去了,张家姑娘就是为了孩子,也会活下去的。事实上,果真如此的,张家姑娘挺了过来,养了姑娘你到五岁,才病故了。”
贞贞,一口一个张家的姑娘,为嫁女,又道是与二老爷有私情。
袁滢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贞贞,又瞧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袁有仁,她的手放在膝盖上。
膝盖很稳,但是她的手,却因为薛氏流露出胜利的笑容,而忍不住的在发抖。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前世,就是这样的一场大戏唱过,她成为阮贞贞的女儿,外室女。
外室女也就罢了,袁喜棠就是袁有德的掌上明珠,不比朱氏生的三个女儿,在袁有德的眼里全都是赔钱货。
可她到底什么身份,所有的袁家人都心知肚明。
就像袁喜莲,袁惜慧这样的,一方面妒忌她是原配嫡女,身份比她们高贵,一方面又得意她被打落到尘埃里,从正大光明的原配嫡女沦落成一个卑贱的,人人可唾弃不耻的外室女。
袁家姑娘们,平日里的乐子,就是每天“偶遇”了她,拿她消遣取乐。
“哦?”袁滢雪微微抬起下巴来,看着贞贞,黑沉沉的眼睛冷光点点:“你是个什么狗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侮辱我的母亲。”
贞贞脸上的悲戚,顿时一噎:“你,你怎么,如此粗俗!”
她笑了一笑:“春风楼里出来的东西,这屋子里也有你站脚的地儿?”
贞贞一愣,随机脚下晃了一晃,一旁袁喜棠急忙扶住了她,气愤地看着她:“你怎么可以如此粗俗的侮辱我们的母亲?”
贞贞也是一脸受辱:“女儿,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袁滢雪没理贞贞,只将袁喜棠看了一看,前世这个表面上与她一起相依为命的好妹妹,十分的擅长背后捅刀子。
袁有德却是一愣,春风楼?
春风楼,泰昌县最有名最奢侈的风月场所。
袁滢雪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将身处的这间屋子看了一遍,最终,看视线看向了袁有仁:“听说老爷当初买下这栋宅子的时候花了十八万两?”
袁有仁倏地看住她:“你怎么知道?”
袁滢雪笑了笑:“我是张家仅存的血脉,张家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自然张家产业上所有的开支我都知道。”
说完,看着袁有仁脸色大变,又道:“老爷别急,也不是全部,毕竟我那时候还太小,张家的人死了的,卖了的,毕竟过了十多年了,不是吗?”
袁有仁的目光立刻盯住了袁有德。
袁有德也有些心慌,忙对袁有仁摇头,账册他藏的很隐秘。
袁滢雪叹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了。
袁有德与袁有仁两兄弟却是有些不安,毕竟有些账目,不能够展露在外人眼里。
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薛氏瞧着袁滢雪问住了袁有仁等人,心里略有些急躁,便对袁滢雪笑起来:“你这孩子,老话说的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管你母亲出身如何,你到底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你的生母,怎么能这样嫌弃自己的生母?”
袁滢雪看着薛氏,似笑非笑的样子。
薛氏以为将她问住了,便谆谆教导起来:“伦理,我是你的二伯母,也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从今往后恪守女孩儿家的本分,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将来到了出阁的年纪,二伯母答应你,一定会为你说上一户好人家,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还真是舌灿如莲,袁滢雪目光看向了苏氏。
苏氏被她目光看着,抿了抿嘴唇,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有跟着孩子一起离开这里。
如今也是沾了一身腥。
她勉强笑了笑,环视一圈众人:“这是怎么说的?我嫁进来没几年,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薛氏便拉着她的手:“弟妹,你是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要不然,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肉,奸生女又怎么样,仍然也是老爷的孩子,我早就接到身边教养了。”
说着,她笑看着袁滢雪:“你看看你慧儿姐姐,柔儿姐姐,也不过是丫头生的庶女,瞧瞧她们的穿戴与教养,自出生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过,一样是我们侍郎府的千金小姐。”
袁滢雪此时已经低了头,百无聊赖地听着薛氏唱大戏,她在等着。
她永远不会一条路走到黑,几条的路子。
薛氏好一阵子费尽口舌,却见袁滢雪似乎没有听到耳朵里。
一旁庞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睛在袁滢雪身上看了又看,心里还是要向着自己儿子们的。
袁春芳屡次想开口说不可能,袁滢雪就是张氏生的,可是被庞老太太几次按住了手。
袁喜莲畏惧袁有德,已经不敢说话了。
袁喜梅却是察觉到了什么,母亲没有开口,她也低头不做声,她觉得,其实有个弟弟还挺好的。母亲到底是他的嫡母,将来她们姐妹好赖也算娘家有兄弟可以撑腰。
袁有仁也开了口:“这些年叫张家的人伺候你,把你给教坏了,你二伯母说的不错,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张家的那个孩子,自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袁滢雪仍是不做声,只以好笑的眼神看着他。
等着他还有什么说辞。
袁有仁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很平静,眼里却似乎有火光,似乎在等着他,自取灭亡一般。
“好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就这样吧。”他说。
猛地起身,他转身欲往外走。
门外,顺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老爷,安国公府来帖子了。”
“安国公府?”袁有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