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问也不问,抹了泪,命奶妈子抱起袁博平回静思院去了。
袁滢雪抬头看了看沙漏,心想,都这个时辰了,便也起身走了。
朱氏低头跟上,带着袁喜梅也走了。
薛氏咬咬牙还要在喊疼的庞老太太面前装孝顺,袁惜娴躲了,而袁惜珍自庞老太太来时打过她一耳光之后,就从不曾来请安过了,薛氏给庞老太太的话是,见着庞老太太会昏倒的,的确是,一见就昏,庞老太太也就不再提及袁惜珍的事了。
一场风波,暖香坞里。
袁滢雪冻得嘴唇青紫。
在泰昌的时候,过着穷日子,其他季节还好,尤其是怕冬天,寒风瑟瑟,素心园的墙壁很薄,屋里很冷。被子盖一个太薄,盖两个喘不过气。
袁滢雪很怕冷,刚才情急抓袁博光的时候,手炉掉了,采菱听她的吩咐去找人叫大夫,也没有功夫去找。
采菱急的给她再拿了手炉暖手,那热帕子擦脸,去去寒气。
江妈妈亲自动手忙在围炉上熏热的被子急忙裹在她的身上,吩咐采芹:“去炉子上给姑娘端滚热的姜茶来。”
待袁滢雪被温暖包围,缓过劲儿以后,江妈妈和采菱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江妈妈这才问及出了什么事。
采菱口齿伶俐,从苏氏的丫头跑到泰德堂找人,光少爷把平少爷推到了,再到四房的一干人被二房一个姨娘跟前的仆婢骂穷酸,最后到庞老太太等人又欺负自家姑娘……
事说完了之后。
庞老太太与袁春芳,以及贞姨娘等人,采菱都没说,只一心记着了苏氏。
她生气地说:“四太太真是太过分了,姑娘替平少爷出头,还替她在老太太面前镇场子说话,却她看都不看姑娘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啊,显得姑娘多一厢情愿似的。”
她也不傻,分明从四太太苏氏的眼里看到了算计:姑娘要是说过了老太太,那么是替她和她儿子平少爷出了一口恶气,姑娘要是说不赢老太太,被老太太和姑奶奶责打了,说不定问起来的时候,四太太还要说一句,不是她叫姑娘这样做的。
完全的置身事外,真是叫人寒心。
听的事情是这样的。
采芹也皱了眉头,有些不敢相信:“我瞧着平时四太太对姑娘挺温和的样子,对下人也很和气,说我还以为四太太是一个很善良的,对姑娘的很不错呢。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采菱嗤了一声,表示鄙弃。
袁滢雪喝了一口姜茶,肚腹暖融融了许多,她摇了头,告诉采菱与采芹:“这话不要再说了,她没对我做过什么,就足够了,在这个家里,她处境也很为难。”
采菱张了张嘴,想起连贞姨娘跟前的奴婢都敢骂苏氏是在二房太太面前讨饭吃的,不由心里又升出几分同情来,不过到底忍住了。
四太太再怎么样,四老爷是很不错的,这些年连个姨娘通房都没有,一家三口的过日子,可比二太太薛氏都舒服多了。
暖香坞这里消停了下来。
秋枫院里,贞姨娘一路抹着泪,待进了这大门,便立刻放下了手绢,转过身,就在袁博光奶娘的脸上扇了一耳光:“没用的东西!”
那奶娘原本还挺嚣张,被贞姨娘打了一耳光,扑通一声就跪在雪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雪水渗透了她膝盖的棉衣,冻得她膝盖骨针扎一般。
贞姨娘却头也不回进了屋里去,她身后的奴婢簇拥着袁博光和袁喜棠姐弟两个跟着贞姨娘的身后。
厅门口棉布帘子盖住了,众人在暖烘烘的屋子里顿时舒散了许多。
“娘,你没事吧?”袁喜棠走上前去,亲手替贞姨娘倒了一碗热茶递给她。
贞姨娘娇媚的脸上,一扯殷红的嘴唇,露出讽刺地笑来:“我怎么会有事,我是你父亲的女儿,薛氏与苏氏都是隔了房的,谁敢真对我做什么?就只有老太太能管着我,可惜不过是老不死的糊涂鬼。”
“哦。”袁喜棠缓缓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手里捧着一个梅花熏香暖炉,她捧在手里,仔细打量了起来。
贞姨娘看了过去,疑惑地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瞧着可不便宜。”
其实刚才贞姨娘在泰德堂的时候,哭诉袁有德给了她许多金的银的,顺便还刺了朱氏的心,其实也不过是待袁有德收着的,有多少花多少,她都要报备给他,在银钱上根本就不会随她心意。
可是,她是春风楼出身的窑姐儿,能找到袁有德这样一个冤大头来做“当家夫人”,金奴银婢伺候的好日子,生儿育女,将来儿子还能继承这好大一份的家业,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平时在泰昌县,没事就逛街,没买多少东西,好东西却是见过不少的。
袁喜棠双手紧了紧,便笑:“荔儿在路上捡的,不知道是谁的。”
贞姨娘便仔细看了起来,想到:“这东西这样金贵,府里头能用的人,只怕只有娴大姑娘了,改明你就给她送过去,再与她拉拢拉拢关系,将来对你有好处。”
袁喜棠点头,贞姨娘一心向给她嫁到官家人去当官太太,好叫她扬眉吐气,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跟着袁有德来了这里。
贞姨娘说到袁惜娴,便就想起袁滢雪,胭红的指甲盖紧紧蜷缩在手心里,脸上满是不甘愿的神色:“说起娴大姑娘,我就想起那个袁滢雪,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爹不疼,还得在庞老太太这个刻薄的老太太手里逃生的毛丫头,没想到却这么大的能耐,把我们一家人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贞姨娘说道话,袁喜棠明白。
当初来的时候,就一起商议过,二伯袁有仁虽然是袁滢雪的亲爹,但是张家的产业继承人一直都是袁滢雪,那么,把袁滢雪寄名到她娘的名下,既能替袁有仁和薛氏拿捏了袁滢雪,还能悄没声息的接着压制袁滢雪给自家捞财,却是再想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性子这么烈。
贞姨娘想起这个事,就总是忍不住在袁喜棠面前抱怨,这次也是说个没完:“简直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丫头,没有人伦,没有规矩,冲着亲祖母就横眉瞪眼,对着亲生父亲也讽刺挖苦,对薛氏这个继母就更绝了,一声母亲也没有叫过,看看看看?!”
她只要想起那么大一笔财,跟着袁滢雪没了,沾不到了,就跟眼前的金子自己白白错过了,回回想起来都要悔恨,她啪啪地拍着手:“这是个什么东西?也算她好运气,没有落到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会好好地管教她,不出一个月,定要叫她知道什么才是为人儿女的本分。”